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
“吵什么？”
沐颜汐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手里还拿着几包刚配好的草药。
她今日穿着素雅的月白色襦裙，外罩一件浅青色半臂，乌发松松挽起，只插了一支玉簪，整个人干净利落，与这府邸的富贵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方天地。
楚无妄的目光瞬间如同磁石般被牢牢吸了过去。
是她！虽然换了装束，但那双沉静清冷的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此刻近距离看，她身上并无习武之人的凌厉气势，反而透着一种近乎书卷气的沉静。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悄无声息地放倒他？
巨大的反差感让楚无妄心头疑窦丛生，警惕更甚，但眼底深处，却不受控制地燃起一丝探究和……难以言喻的慕强之心。
他痴迷武道，信奉实力为尊。
能将他放倒并救活的人，无论手段如何诡异，都值得他正视。
“你……”楚无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沐颜汐，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道谢？太轻。质问？似乎也不妥。
他习惯了直来直往的刀光剑影，对这种复杂的人情世故，实在有些笨拙。
沐颜汐却没看他，径直走到沈亦舟面前，把药包递过去：“他的药。早晚各一包，三碗水煎成一碗。” 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务事。
沈亦舟接过药包，像接了个烫手山芋，狠狠瞪了楚无妄一眼。
楚无妄终于找到了话头，他上前一步，对着沐颜汐抱拳，动作有些僵硬，但姿态放得很低：“在下楚无妄。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此恩无以为报，姑娘但有所求，只要不违道义，楚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江湖人特有的重诺气息。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对方若是想要什么稀世武功秘籍、神兵利器，或者需要他去杀什么人（只要不是无辜），他都会尽力满足。这是他报恩的方式。
沐颜汐这才抬眼，平静地看向他。
目光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和包扎好的手背上扫过，淡淡道：“不必。举手之劳。毒已解了大半，余毒需按时服药静养。伤好后，自便即可。”
自便即可？
楚无妄准备好的所有说辞，所有预设对方可能提出的要求，在这轻飘飘的四个字面前，瞬间化为齑粉。
他愣住了，墨黑的眸子里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不要报酬？不求回报？就这么……让他走？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人情世故、对江湖恩仇的认知！
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人心险恶，施恩图报是常态。
像这样救了一条命，却轻描淡写地让他离开，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楚无妄胸口。
是庆幸？是失落？还是……一种被彻底无视的憋闷？
他楚无妄的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或者说，在她眼里，他这个人，根本不值得她提出任何要求？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僵在原地，准备好的江湖豪言壮语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憋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亦舟在一旁看得乐了，幸灾乐祸地插嘴：“听见没？人家姑娘心善，救你是顺手，不求你报答！赶紧的，收拾收拾，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在这儿杵着碍眼了！” 他巴不得这碍眼的家伙立刻消失。
沈亦舟的催促像根针，猛地刺破了楚无妄的茫然。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再次锁定沐颜汐。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救命之恩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弄清楚！她是怎么放倒他的？
那瞬间的麻痹剧痛，绝非普通点穴！
还有那解蛇毒的手段，闻所未闻！
这女子身上，定有秘密！
他痴迷武道，对一切未知的强大力量都充满探究欲。
“不行！”楚无妄斩钉截铁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恩情未报，楚某不能走！” 他脑子飞快转动，目光扫过旁边一脸嫌弃的沈亦舟，一个念头瞬间成形。
他指着沈亦舟，对沐颜汐道：“楚某观这位公子印堂发亮，骨骼清奇……呃，不是，”
他卡了一下，努力搜刮着合适的词，“楚某观这位公子身份贵重，但锋芒过露，恐招小人嫉恨！楚某虽不才，一身武功尚可。愿留在公子身边，充当护卫，以报姑娘救命之恩！护他周全，便是楚某报答姑娘的方式！”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逻辑牵强，但态度极其诚恳，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
目光灼灼地盯着沐颜汐，仿佛她不答应，他就要当场自刎以明心志。
沈亦舟：“？？？”
印堂发亮？骨骼清奇？锋芒过露？这都什么跟什么？！
“喂！姓楚的！你胡说什么！谁要你保护？！小爷我……”沈亦舟气得跳脚，指着楚无妄鼻子就要骂。
“好。”沐颜汐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沈亦舟和楚无妄同时愣住，看向她。
沐颜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
沈亦舟在青州风头正劲，确实树大招风。
她虽能帮他出谋划策，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真遇到亡命之徒的刺杀，沈亦舟那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
楚无妄……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虽然古板警惕得有些过头，但眼神还算正，懂得知恩图报。
留他在沈亦舟身边，等于给这跳脱的少爷套了个强力护身符。
至于她自己？
空间在手，天下我有，根本不需要保镖，有人跟着反而是累赘。
“他留下，护你周全。”沐颜汐对沈亦舟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转向一脸错愕的楚无妄，“报恩的方式你选了，那就做好你的本分。若他有损，唯你是问。”
楚无妄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立刻抱拳：“楚某定当竭尽全力！” 只要能留下，靠近她，弄清楚那些秘密，保护个纨绔算什么？
沈亦舟却如同被雷劈中，俊脸瞬间垮了下来，哀嚎道：“沐颜汐！你不能这样！我不要他！他冷得像个冰块！眼神凶得能杀人！跟他待一块儿我浑身不自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