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把酒葫芦往腰上一挂，顺手抓了把擂台边的碎石子，在掌心搓了两下。石粉簌簌落下，他眯眼瞧着指缝里残留的灰，像是在验什么稀世珍宝。
“还挺硌手。”他嘟囔一句，抬脚踩上台阶，慢悠悠扛起那柄刚领的银光灵剑。剑身轻巧，寒气却不低，吹得他袖口直晃。
王二狗从人群里钻出来，跑得满脸通红，怀里那只灵猪被颠得哼唧直叫。他一把拽住江小道胳膊，喘着粗气：“江大哥！你真拿了第一？他们说奖品是‘流云剑’，是不是就是这把？”
“流云？”江小道低头瞅了眼剑柄上刻的小字，“写的是‘溜烟’吧？溜烟剑——走得快，不挨揍。”
王二狗愣住：“有这种剑？”
“当然没有。”江小道咧嘴一笑，随手把剑往肩上一甩，“就一普通灵剑，比我上次在厨房灶台底下捡的切菜刀也就亮一点。”
他说着往前走，王二狗赶紧跟上，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摸出颗青皮灵果，献宝似的递过去：“给！我攒了三天才轮到一颗，听说能清火解毒，正好防赵无极那些烂事留下的晦气。”
江小道接过，咔嚓咬了一口，酸得眉毛一跳：“这果子放太久了吧？牙都要咬掉了。”
“没过期！”王二狗急了，“就、就稍微在床底下压了两天，蚊子都没敢碰！”
“行行行，算你有心。”江小道又啃两口，果核一弹，远远飞进路边的竹篓里，不偏不倚落进空筐底，“明天带你去集市，想吃啥随便点。”
王二狗眼睛瞬间亮了：“真的？不限量？”
“不限，但得你自己付跑腿费。”江小道眨眨眼，“比如帮我搬三坛醉仙酿回来。”
“成交！”王二狗乐得原地蹦了一下，怀里的灵猪吓得四蹄乱蹬，差点从他胳膊下滑出去。
两人正说着，前头侧巷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跪下！别逼老娘动手！”
李厨娘站在巷口，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举着菜刀，刀尖指着一个穿内门弟子服的年轻人。那人脸色发白，膝盖已经弯了一半，抖得像风里的纸片。
江小道停下脚步，歪头看了看：“哟，这是又抓到漏网的？”
王二狗缩脖子：“该不会……又是下毒的？”
“谁知道。”江小道耸耸肩，没上前，反而靠在旁边柱子上，掏出刚才剩下的半颗灵果继续啃，“反正她比执法堂懂怎么让人开口。”
巷子里，李厨娘把菜刀往地上一顿，火星子都溅出来：“说！藏在柴房第三格木箱里的毒粉呢？是不是你拿去烧了？”
那弟子嘴唇哆嗦：“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我不知道具体用途……”
“少扯淡！”李厨娘声音一拔高，“前天夜里谁鬼鬼祟祟翻后墙？昨天中午谁偷偷往泔水桶倒药渣？你当老娘做饭三十年，鼻子是摆设？”
她往前逼近一步，那人“扑通”坐倒在地。
江小道看着，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果肉，抹了把嘴：“你说她要是去审魔修，十大仙门是不是得给她封个‘刑堂特使’？”
王二狗小声嘀咕：“我觉得她比长老还会吓人……上次我偷拿了个灵馒头，她瞪一眼，我三天不敢进厨房。”
正说着，李厨娘猛地回头，目光如刀扫过来。
江小道立刻挺直腰板，举起双手：“我没动！果核都扔了！”
“少装蒜！”她大步走过来，菜刀往肩上一扛，像扛根扁担，“明天工钱照扣！擂台上耍威风很爽是吧？杂役院三间茅屋漏雨，是你负责修的！”
江小道哀嚎：“师姐哎，我刚拿第一，好歹给点奖励吧？”
“奖励？”李厨娘冷笑，“昨儿偷吃的五香鸡腿不算？还想要啥？金丝灵膳配龙肝凤髓？”
“那倒不用。”江小道嬉皮笑脸，“来碗热汤面就行，加个荷包蛋，蛋黄得流心。”
“滚！”李厨娘作势要砍，刀却没真挥，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瞪他，“别以为赢了一场就天下太平。赵无极背后还有人，你小心半夜被人捂了嘴。”
江小道收了笑，点点头：“明白，我睡觉都睁一只眼。”
“最好是。”她冷哼一声，提着刀走了，背影利落干脆，像锅铲敲完最后一记铁锅。
王二狗松了口气：“她一走，空气都清爽了。”
“那是油烟味散了。”江小道拍拍他肩膀，“走，天快黑了，再不去食堂，连剩汤都没得喝。”
两人沿着主道往山门方向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路上不断有弟子侧目，有人点头示意，有人低头绕路，还有几个外门少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就是江小道？真把赵无极扳倒了？”
“亲眼见的！王二狗冲上台放留影石，铁证如山！”
“听说他还得了灵剑，炼气组第一！”
江小道耳朵听着，脸上不动声色，只对王二狗说：“听见没？你现在也是名人了，下次作证记得收代言费。”
“啥叫代言费？”王二狗挠头。
“就是别人用你的脸卖东西，得给你钱。”江小道一本正经，“比如‘王二狗同款胆量丸’，吃了不怕执法堂，十灵石一瓶。”
王二狗咧嘴傻笑：“那我要分一半！”
“做梦。”江小道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乱发炸成一团，“不过明儿集市，我请你吃糖炒灵栗，管够。”
“真的？加蜂蜜那种？”
“加蜜加油加三颗葡萄干。”
王二狗激动得差点把灵猪摔地上。
快到山门口时，江小道忽然停下，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晚霞褪成淡紫色，几颗星开始冒头。
“好久没逛市集了。”他喃喃道，“不知道新来的摊主有没有卖那种一口爆浆的豆腐包。”
“有有有！”王二狗连忙点头，“我前天看见了，冒着蓝火，咬一口汁水喷三尺，旁边看的人都被烫到！”
“那得试试。”江小道笑了，“顺便看看有没有新酒。听说最近出了批‘月露酿’，据说喝一口能梦见初恋。”
王二狗嘿嘿笑：“那你得多喝几坛，梦都来不及梦完。”
江小道作势要踹他，王二狗抱着灵猪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明日午时山门口等我！不准迟到！”
江小道站在原地，望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摇摇头，重新扛起那把银光灵剑。剑身映着最后一点天光，一闪一闪。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低声嘀咕：“你说，我要是现在签到，能不能抽中一张‘免工钱券’？”
葫芦轻轻颤了一下。
他笑了笑，迈步朝居所方向走去，身影渐渐融进暮色里。
山风掠过檐角，吹动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擂台边缘的石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