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船帆上，风推着渔船缓缓离岸。叶清欢站在船头，手指一直贴在怀里的药罐上。裂缝还在，布条缠得紧，但那股温热没散。
她回头看了眼舱内。萧景琰靠在角落闭着眼，脸色比刚才好些，呼吸也稳了。他左手搭在药杵上，指节泛白，像是随时要起身。
“真要走这趟？”药王谷留下的弟子站在甲板另一侧，声音不高，“灵穴不是寻常地方，潮退才能进，潮涨人就困在里面。你们现在出发，路上若遇风浪，根本来不及。”
“已经没别的路。”叶清欢说，“血心丹每七日发作一次，我们拖不起。”
那人没再劝，只点头，把一张防水油纸递过来。“这是入口附近的海图，标记了暗礁位置。我们只能送到这里，后面你们自己走。”
叶清欢接过，展开看了一眼。纸上墨线粗细不一，有些地方被反复描过，显然是手绘的。她掏出银簪，在一处边缘轻轻划了道痕。
“你看出来了？”那人问。
“这条水道。”她指着图上一道细线，“它不在主航道上，也没标名字，但走向和潮汐痕迹对不上。如果是自然形成的，不该这么直。”
“谷主说过，灵穴有两条路。一条是明道，毒雾浓，守卫多；另一条是旧道，早就没人走了，说是塌了。但这图是几十年前画的，说不定还能用。”
叶清欢没说话，把图折好收进袖中。她知道这不是普通任务。药罐快撑不住，念气只剩一丝，回溯之息已经锁死。要是进去了出不来，连最后一次机会都没了。
但她不能停。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安子派来的信使从岸边跑回来，脸上全是汗。“小姐！京里刚传消息——二皇子的人动了！”
叶清欢转身盯着他。
“他们联络了三十六家江湖门派，说是太子病重将死，要趁机夺权。昨夜已经在城外集结，今早有人看见他们在调兵器。”
“谁带队？”
“不清楚，但有个红发老者出现在营地，身边跟着十几个穿黑袍的。有人认出来，那是西域巫医的徒弟。”
叶清欢眼神一沉。
萧景琰这时睁开了眼，慢慢站起来，走到她旁边。“看来他们也知道月华寒草的事。”
“不然不会这么急。”她说，“血心丹的药效快到了极限，他必须尽快补上。如果我们拿不到草药，他就还有时间。”
“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去？”
“不。”她摇头，“现在回头，等于把主动权让出去。他们等的就是我们犹豫。”
她转向影卫残部的领头人。“你带一半人马上返京，去找太子旧部，守住东宫和城门。另外派人通知老周，让他把惠民医馆的弟子全都召集起来，盯住太医院动静。”
“那你呢？”
“我去灵穴。”她语气没半点迟疑，“只要拿到月华寒草，就能破血心丹的毒。到时候，不只是反制他，还能顺藤摸瓜，查到背后是谁在供药。”
萧景琰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还真是半步都不退。”
“退了就是死。”她说，“上次在阳坡岭，我差点被傀儡砍死。那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躲没用，忍也没用。只有打到对方怕，才能活。”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
信使喘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件事……贵妃那边也有动作。她今早去求了皇帝，说要封禅祈福，理由是‘天象异变，国运将倾’。可谁都清楚，这是冲着太子来的。”
萧景琰冷笑一声。“她倒是会挑时候。一边是江湖围城，一边是宫中逼宫，配合得挺紧。”
叶清欢眯起眼。“贵妃背后是李淳风，李淳风又跟二皇子勾结。这一套连环局，早就布好了。他们算准我们会离开京城，所以才敢动手。”
“那就让他们得意几天。”萧景琰扶着船舷站直，“等我回来，一个个清算。”
药王谷弟子看了看天色。“你们得快点。今天初七，月华寒草只在子时开花，开一个时辰。错过这次，就得等下个月。”
“来得及。”叶清欢看向远处海面，“现在出发，中午能到礁石群。等潮退，正好入夜。”
渔船继续前行，海风渐强。她走进舱内，从包袱里翻出几包药材，一一检查。防毒面巾、照明火折、应急止血粉，都准备好了。她又拿出药罐，轻轻晃了晃，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念气沉淀，像灰尘浮在底。
系统提示音响起：“警告：念气储备不足，无法激活回溯之息。请尽快补充。”
她没回应，只是把罐子抱在怀里，指尖顺着裂缝摩挲。
萧景琰坐在对面，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谷主偏偏这个时候给我们这张图。”她抬头，“他知道二皇子在京郊设伏，知道血蛊焚脉，甚至知道解药在海底灵穴。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药王谷一向神神秘秘。”他说，“也许他早就料到这一天。”
“可他为什么不亲自出手？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冒险？”
“因为只有我们能进灵穴。”他顿了顿，“那个守穴人，只认活下来的人。”
叶清欢沉默了一会儿，把药罐放回怀里。“那就看看，我是不是那个‘活下来的人’。”
中午时分，渔船靠近东海礁石群。海面开始起伏，浪拍在暗礁上发出闷响。远处一片灰雾笼罩着海面，看不清深处。
船老大喊：“前面就是禁区了！再往前，船容易搁浅！”
叶清欢起身走到甲板上，取出海图对照。她发现那条隐藏水道的入口藏在两块巨礁之间，从外面几乎看不见。
“走那里。”她指向缝隙。
“那地方窄得很，水流急，船进不去！”船老大摇头。
“我们不下船。”她说，“游过去。”
萧景琰皱眉。“你现在受伤，海水冷，容易引发旧伤。”
“我没得选。”她已经开始脱外衣，露出绑着绷带的肩膀，“你要是不行，就在船上等。”
“你说什么傻话。”他扯掉披风，“我跟你一起。”
两人换上轻便水靠，背上装物资的防水袋。药王谷弟子递来两个陶瓶，一瓶是驱雾药粉，一瓶是照明萤液。
“记住，进了灵穴别碰任何植物，别喝一口水。那里的东西，沾了就会腐肉烂骨。”
叶清欢点头，把瓶子塞进腰带。
船停在礁石外围，两人跃入水中。海水刺骨，叶清欢咬牙划水，尽量不让伤口碰到盐水。萧景琰紧跟在侧，动作虽慢但稳定。
他们穿过狭窄水道，两侧礁石高耸，头顶只剩一线天光。水流越来越急，耳边只剩水声和呼吸声。
游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幽深洞口出现在海底岩壁上，黑漆漆的，像巨兽张开的嘴。洞口上方刻着几个古字，已被海藻覆盖，依稀能辨出“灵穴”二字。
叶清欢抓住一块岩石，喘了口气。她抬头看，潮位正在下降。
时间不多了。
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药罐。罐身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萧景琰游近她身边，嘴唇有点发紫，但眼神清醒。
她点点头，指了指洞口。
两人同时向深处潜去。
黑暗吞没了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