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叶清欢的手臂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萧景琰的衣襟上，晕成暗红。银簪还扎在她左臂，针尾微微颤着，像是连着两人的心跳。
她没眨眼，盯着萧景睿。
“你要杀我，可以。”她的声音有点发虚，但咬字清楚，“但你得先想清楚——你是想当个弑兄夺位的逆贼，还是想等皇帝来了，亲口解释，为什么你弟弟的身体里，会养着一条你从西域带回来的寒冰虫？”
萧景睿脸色铁青，抬手就要下令。
可就在他指尖扬起的刹那，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却压住了所有躁动。
禁军列阵让开一条道。
玄黑龙袍拂过焦黑的门槛，帝王一步步走来。肩头盘绣的金龙在火光下泛着冷芒，他目光扫过满地残骸，最后落在叶清欢身上，眉头都没皱一下。
“谁准你们动朕的太子医官？”
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进每个人耳朵里。
蛊师的手僵在半空，铜盘没合拢。萧景睿的手也停在那儿，指节绷得发白。
皇帝走到场中，低头看了眼萧景琰的脸色，又瞥了眼叶清欢手臂上的伤，冷声道：“影卫，封锁御花园冰池遗址，掘土三尺，查当年落水处有没有异物。”
“是！”一道黑影闪出，瞬间消失。
萧景睿冷笑一声：“父皇，您就这么信一个庶女的一面之词？她刚才还在装神弄鬼，用根破簪子听心跳，现在又要您挖祖宗的园子？传出去，大周朝廷怕是要成笑话了。”
皇帝没理他，只问叶清欢：“你说那虫是从池底来的，可有证据？”
叶清欢深吸一口气，压下眩晕感：“若真挖出残壳，我能认出来。它通体漆黑，口器带倒刺，遇热会渗出淡蓝黏液——这种虫，中原没有，只有西域极寒之地才养得活。”
话音刚落，不到半炷香时间，影卫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只密封玉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冻土，夹着半截乌黑甲壳，边缘呈锯齿状。
叶清欢只看了一眼，心就沉到底。
“是它。”她声音低却稳，“这就是寄生在太子体内的寒冰虫外壳。而且……这虫不是野生的，是被人驯化过的，否则不会精准咬住经脉节点。”
皇帝眼神一厉，猛地转身看向萧景睿：“你十二岁那年，亲自带队从西域带回一批‘贡品’，其中就有巫医秘养的毒虫。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萧景睿脸色变了变，随即仰头一笑：“儿臣确实带回过几只标本，可那是献给太医院研究用的！谁能想到有人偷拿出来害人？说不定……就是这位医官自己拿去种下的，好博个救驾之功？”
“你放屁！”小安子不知何时冲到了殿口，指着萧景睿吼，“那晚守池的校尉是你的人！左靴带刮痕，鞋底沾着池边冻土！你还敢赖？”
皇帝目光一扫，那名校尉扑通跪地，浑身发抖。
“陛下……奴才……是二皇子命我那一夜……把太子推下去的……说只是吓一吓……可池底……真有东西……拉着他往下沉……”
全场死寂。
皇帝缓缓抬起手，抓起案上的玉玺匣，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木屑飞溅。
“你竟敢用活虫噬兄！”他声音震得梁上灰落，“来人！拿下萧景睿，押入天牢，待审！”
禁军上前，刀锋逼近。
萧景睿却不慌，反而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父皇，您还真以为……这场局，只为了害一个病秧子哥哥？”
他忽然抬头，眼神阴狠：“您知道您每天喝的‘养心汤’是谁熬的吗？贵妃亲手调制，三年如一日。可那汤里，混的是‘噬魂蛊’和‘血蛛毒’的合炼之毒——慢蚀神魂，腐心烂肺，三日内必死，神仙难救。”
空气猛地一凝。
皇帝瞳孔微缩，嘴角抽了一下。
叶清欢心头一跳，立刻运起望气术扫向皇帝周身。
起初看不出什么，可当她视线落到其小腹下方时，一丝极淡的紫芒忽隐忽现，像藤蔓般缠绕在气海深处，缓慢搏动，与心跳同步。
不是尸解蛊。
更阴，更毒，像是从内脏里长出来的。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临时下毒，是长期潜伏。
有人把毒炼进了日常药膳，一点点侵蚀帝王根基。
“你在胡说什么！”皇帝怒喝，可声音已有些发紧，“贵妃一向贤淑，怎会……”
“贤淑？”萧景睿嗤笑，“她根本不能生育，全靠李淳风配的假孕药撑着脸面。她恨您，恨整个后宫，更恨那个差点取代她的云清欢！这毒，是她求我找西域巫医炼的——只要您一倒，她就能扶我上位，母仪天下！”
“你疯了！”皇帝猛地咳嗽两声，一手扶住柱子。
叶清欢立刻察觉不对——他的脉象开始紊乱，阳气急速流失。
她强撑起身，往前一步：“陛下，让我看看您的脉。”
“滚开！”皇帝甩袖，“朕不信这些妖言！”
可话没说完，他又咳了一声，唇角竟渗出一丝暗红。
人群哗然。
萧景睿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高：“现在，你们明白了吗？我不是凶手，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父皇中毒已深，若不立刻停饮养心汤、取出蛊核，明天这个时候，他就得七窍流血而亡！而你们——”他指向叶清欢，“还想为一个将死之人拼命？”
没人说话。
火光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叶清欢站在原地，左手还在流血，右手指尖却悄悄摸到了袖中药罐。
罐身温热。
有人在皇宫深处感激她。
念气满了。
她闭了闭眼，正要催动回溯之息，忽然听见系统在识海响起：
“警告！目标毒性涉及九大灵穴禁忌，救治可能引发天谴，是否继续？”
她睁开眼，看向皇帝。
那人依旧挺直脊背，可额角已渗出冷汗，手指紧紧抠着柱子，指节泛青。
她往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大殿：
“陛下……您中的毒，我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