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发布会上的“肇事者
广州的夏天湿热难耐，天河体育中心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却冷气十足。郜林坐在主席台正中央，身上崭新的恒大球衣被灯光照得晃眼。作为球队今年最重要的引援，他从上海申花转会而来的消息已经占据了整整一周体育版头条。
“郜林先生，您从上海来到广州，是因为恒大开出了无法拒绝的天价年薪吗？”
台下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郜林保持着职业微笑，心里却烦躁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他瞥了一眼手上的欧米茄——这是他上个月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庆祝入选国家队——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却漫长得像加时赛。
就在这时，后排站起一个身影。是个年轻女孩，白衬衫，马尾辫，素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举着的话筒上贴着“深圳体育”的标签。
“郜林先生，我是深圳电视台的实习记者王晨。”声音清亮，像炎夏里突然注入的一股清泉，“数据显示您上赛季在申花的射门转化率是12%，而恒大队内这个数据的平均值是18%。您打算如何适应这种更高要求的进攻体系？”
问题专业得让在场的老记者们都侧目。郜林挑了挑眉，终于来了个会看球的。
“数据很重要，”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那个女孩身上，“但足球不是数学题。里皮教练看中的是我的跑位和策应能力，这些在数据上体现得不够明显。”
他顿了顿，突然想逗逗这个认真的实习记者：“就像你现在是实习记者，转正考核的数据标准，能完全代表你的专业能力吗？”
现场一阵轻笑。王晨的脸瞬间红了，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追问道：“所以您承认自己的得分效率需要提升？”
郜林的笑意更深了：“我保证，这个赛季的进球，会让你忘记那些数据。”
发布会结束，郜林在保安的护送下走向球员通道。经过媒体区时，他听见两个记者在闲聊：
“刚才那个深圳台的小姑娘惨了，提问这么冲，回去肯定被骂。”
“听说她实习期快到了，今天是被带来见世面的，这下好了...”
郜林脚步顿了顿，莫名想起王晨那双不服输的眼睛。
与此同时，体育场外的媒体大巴上，王晨正低着头挨训。
“谁让你临时改问题的？准备好的问题不用，非要自己发挥？”带她的老师气得直拍座椅，“你知道台里多重视这次采访吗？好不容易拿到的名额！”
“可是李老师，我觉得原来的问题太常规了...”
“你觉得？你一个实习生有什么资格觉得？回去写检查！转正评定要是受影响，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晨咬着嘴唇看向窗外。广州的霓虹初上，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手机震动，是妈妈发来的短信：“晨晨，采访顺利吗？你爸又在说让你回老家考公务员的事。”
她烦躁地按掉手机。三个月前，她从深圳大学影视戏剧表演专业毕业，却一头扎进了体育记者的行业，把父母气得够呛。这次转正机会，是她向家人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而另一边，郜林躺在酒店床上刷着微博。 #郜林恒大首秀# 的话题下面，热评第一赫然是：“那个女记者问得好，郜飞机到底能不能提高射门效率？”
他皱眉，点开发布会回放，定格在王晨提问的画面。女孩倔强的眼神透过屏幕，莫名让他想起十年前刚出道时的自己——那个在东亚四强赛进球后，对着镜头大喊“我还有更多进球”的毛头小子。
鬼使神差地，他找到了深圳体育台的邮箱，发了封邮件：
“王记者：
今天的提问很专业。不过我想补充，足球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可预测性。就像没人能预测，我们会不会在某个采访中，遇到改变一生的人。
pS：转正顺利。
郜林”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一扔，觉得自己大概是训练时被太阳晒昏了头。
三天后的傍晚，王晨在台里加班整理素材时看到了这封邮件。她反复看了三遍，确认发件人确实是恒大的官方邮箱。
“他这是在...撩我？”王晨捧着咖啡杯，心跳莫名加速。
理智告诉她应该无视，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回复：
“郜林先生：
感谢您的关心。我会用专业能力证明自己，不劳费心。
另外，足球的不可预测性不应该成为数据不足的借口。
祝新赛季进球如麻。
王晨”
发送完毕，她趴在桌子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
收到回复的郜林正在健身房加练。他读完邮件，忍不住笑出声。这姑娘，比他想的还要倔。
他拨通了在深圳踢球的老队友的电话：“哎，你认不认识深圳电视台的人？帮我打听个人...”
十月转眼就到，联赛进入间歇期。恒大客场对阵深圳红钻的比赛结束后，郜林以“看望老友”为由留在了深圳。
“所以，王记者，”他站在深圳电视台楼下，给王晨发短信，“要不要来看看，真实的郜林到底是什么样子？”
王晨收到短信时正在剪辑室赶片子。她跑到窗边往下看，郜林就站在街对面的咖啡店门口，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戴着墨镜，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我还在工作。”她回复。
“我等你。”
“可能要很久。”
“正好，我退役前的时间还很多。”
最终，王晨还是下去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拿到独家专访的机会。
“想去哪儿？”郜林看着她紧绷的小脸，觉得有趣。
“随便。”
“那就随便走走。”
他们真的就在街上随便走着。傍晚的深圳突然下起雨，郜林拉着她跑进路边一家糖水店。店里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老板娘热情地推荐招牌双皮奶。
“你知道吗，”郜林舀了一勺姜撞奶，“我第一次踢职业比赛时，紧张得在更衣室吐了。”
王晨惊讶地抬头：“真的？看不出来。”
“那时候我才17岁，替补上场前，腿抖得站不稳。”他笑，“所以别怕，谁都有第一次。”
王晨慢慢放松下来。他们从足球聊到电影，从广州的早茶聊到深圳的海。她发现球场下郜林幽默又细心，完全不是发布会上那个锋芒毕露的球星。
雨停时，天已经黑了。郜林送她回电视台取东西。
“今天...”王晨犹豫着开口。
“今天很开心，”郜林接过她的话，“下次来广州，我带你吃地道的煲仔饭。”
“好。”
看着王晨走进大楼的背影，郜林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在涌动，比进球后的狂喜更让人沉醉。
而王晨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嘴角含笑的自己，突然意识到：完了，她好像对采访对象，动了不该动的心。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妈妈：“晨晨，你小姨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在银行工作，特别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