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超球探的合同在火锅热气里微微卷边
胡荷韬的父亲用漏勺敲着铜锅边缘
“去比利时?那边人吃薯条都不蘸辣椒面”
经纪人急着要签字笔
少年却盯着红汤里沉浮的毛肚
七上八下
多一下少一下
都不是那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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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秋雨带着椒麻气息,吉马良斯球探卡洛斯在火锅店被辣得满头大汗。他第三次擦拭被牛油染红的合同边缘,看向对面慢条理斯调油碟的少年。
“胡先生,”卡洛斯用蹩脚中文说,“吉马良斯青训出过c罗...”
“c罗吃火锅点鸳鸯锅吗?”胡父突然打断,将毛肚夹到儿子碗里。
胡荷韬低头数秒:一、二、三...十五秒整,毛肚入口的完美时机。这个习惯从六岁保持至今——父亲说,掌控时间就是掌控人生。
卡洛斯急忙推进话题:“我们保证U23联赛首发...”
“U23?”胡父笑了,眼角褶子像火锅里的菊花纹,“你们葡萄牙人真有意思,把预备队说得跟正选似的。”他突然用成都话对儿子说,“崽儿,记得咋个挑黄喉不?”
少年筷子不停:“要厚薄均匀,烫卷就捞。”
“对头!”胡父转向卡洛斯,“你们这合同,厚薄不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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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成都蓉城基地。雾气弥漫的训练场,胡荷韬在加练任意球。足球一次次划过潮湿空气,在门柱上砸出沉闷回响。
卡洛斯站在场边摇头:“动作太程式化了...像在完成作业。”
突然少年改变踢法——一记贴地斩穿透人墙,球撞入网窝时带起泥水四溅。
“在葡萄牙,我们教的是弧线球。”卡洛斯说。
“在成都,”不知何时出现的胡父接话,“我们晓得走地缝。”
训练结束,胡荷韬抱着足球走来。卡洛斯注意到他球鞋上密密麻麻的记号笔痕迹——每个点位都标注着角度和力度。
“能告诉我吗?”葡萄牙人问少年,“你真正害怕什么?”
少年用鞋尖碾着草皮:“怕烫老的毛肚,怕凉了的火锅...怕赶不上最好的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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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胡家火锅店打烊后。胡父打开投影仪,播放《狂飙》片段。高启强正在说:“风浪越大,鱼越贵。”
“崽儿,”胡父关掉视频,“晓得为啥子火锅店最怕啥子不?”
胡荷韬整理着调料罐:“怕客人退单。”
“错!怕厨师跳槽!”他突然拍桌,“你现在就是要去别家火锅店当厨子!”
少年沉默地摆弄蒜泥罐。墙上挂着父子俩的合影:六岁的他站在小火锅店前,抱着褪色的足球。
“2002年,”父亲指着照片,“米卢来成都吃火锅,说中国足球缺个‘搅锅’的。我问啥子叫搅锅,他说就是敢在红汤里捞食的人。”
窗外雨声渐密。胡荷韬突然问:“如果我是高启强呢?”
“那你该去京海,不是葡萄牙。”父亲撒了把花椒进锅,“记住,风浪大了要翻船,火候过了要糊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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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发生在三天后。卡洛斯阴差阳错看了场成都蓉城对阵上海海港的雨战。
积水淹没脚踝的场地,胡荷韬在第77分钟替补登场。补时阶段,他在底线附近护球——突然用脚后跟将球磕向广告牌,借反弹力过掉两人,小角度推射破门!绝杀!
卡洛斯在直播间用葡萄牙语惊呼:“caramba!(天哪)”
更让他震惊的是接下来的画面:进球后的少年跑向角旗区,从保温箱里取出瓶香油,仔细浇在滑倒的对手鞋钉上。
“他在做什么?”卡洛斯问身旁的翻译。
“成都老规矩:滑倒的要补油。”
那天深夜,卡洛斯修改了合同。新条款用加粗字体写着:
“保证进入一线队大名单,赛季出场不少于20次。”
签字的空格旁,他画了个小小的火锅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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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字前夜,胡荷韬在火锅店后厨练球。足球在桌椅间穿梭,精准避开每处障碍。
父亲突然扔过来本《葡萄牙语速成》。
“第88页。”他往汤锅里下鸭血。
少年就着灶火翻开。那一页用红笔圈出个单词:oportunidade(机会)。旁边是父亲的笔迹:
“2003年,全兴解散时学会的第一个词。”
下一页是coragem(勇气),注释写着:
“2005年,我开火锅店时学会的最后一个词。”
书页间夹着张火锅店小票,背面写着:“崽儿,火候自己掌,辣度自己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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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仪式在火锅店举行。卡洛斯递上钢笔时,胡荷韬却从包里掏出个东西——瓶特制香油。
“用这个当签约墨水吧。”少年说,“我爸熬了十年的方子。”
卡洛斯愣了下,突然大笑:“知道吗?穆里尼奥也喜欢用橄榄油研究战术。”
闪光灯中,胡父站在收银台后。当儿子终于签下名字时,他悄悄转身,往汤锅里加了把枸杞。
手机震动,是儿子发来的消息:“为啥子改主意了?”
他回复:“高启强还说,操家伙,风浪越大鱼越贵。”
对方正在输入许久,发来张照片——那本词典第233页,destino(命运)被画了口火锅。
去机场的路上,卡洛斯好奇地问少年:“你父亲最后为什么同意了?”
少年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蜀地山水:
“因为他发现,你们要的不是中国c罗。”
“是什么?”
“是胡荷韬。”
飞机冲破云层时,少年翻开父亲塞进行李的信。最后一行写着:
“记住,踢球好比涮火锅——该嫩的时候别老,该老的时候别嫩。火候错了,山珍海味都是浪费。”
里斯本的阳光刺眼。胡荷韬摸出那瓶香油,在手腕滴了滴。
花椒与橄榄油的气息,在异国天空下奇异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