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公主府将养了七八日,林焦焦的病总算好了大半,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偶尔咳嗽几声,带着几分病西施的柔弱。
永昌侯府派了马车来接,阵仗不小,倒显得格外重视这位大病初愈的嫡女。
马车刚在侯府二门停稳
帘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掀开,陆昭烈那张带着急色的俊脸探了进来。
“娇娇!”
“你怎么就回来了?府医不是说还要再静养几日吗?这路上颠簸,要是再累着了怎么办?”
林焦焦被他这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的,无奈地笑了笑:“阿烈,我没事了,总不能在长公主府一直住着。”
“怎么不能?长公主又没赶你!”
陆昭烈伸手想扶她,又觉得不合规矩,手在半空僵了一下,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头
“你瞧你,脸白得跟纸一样,风一吹就能倒。”
这时,赵氏带着仆妇也迎了出来,见到陆昭烈,脸上堆起客气的笑
“陆小将军来了。”
陆昭烈对赵氏就没那么客气了,只随意拱了拱手:“侯夫人,我来看看娇娇。”
他目光扫过赵氏身后低着头,同样脸色不太好的林清清,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
“娇娇这病可得好好养,可别再有什么意外了。”
赵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林焦焦适时地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微弱:“母亲,女儿有些累了,想先回院子歇息。”
“快回去歇着吧。”赵氏忙道,又吩咐下人
“仔细伺候着大小姐。”
陆昭烈立刻道:“我送你回去!”也不等赵氏同意,就跟在林焦焦的软轿旁边,一路往她的院子走去。
回了自己的小院,摒退了左右,只留下小蝶和阿阮在门外守着,陆昭烈才松了口气似的,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可憋死小爷了!”他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灌下,然后盯着林焦焦,眼神带着责备和后怕
“那天真是吓死我了!你说你,去赏个荷也能掉水里!那林清清是不是真推你了?
你跟我说实话!”
林焦焦坐在他对面的秋千上,轻轻晃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她身上,斑驳陆离。
她看着陆昭烈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微暖。
“阿烈,”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疲惫
“事情过去了,查也无益。”
“怎么就无益了?!”陆昭烈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又扬了起来
“要不是有人灭口,小爷我非把那婆子揪出来扒层皮!
还有林清清,她……”
“阿烈。”林焦焦打断他,抬起眼,眸光清凌凌地看着他
“我没有证据。”
陆昭烈被她看得一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就这么算了?”
“怎么会算了?”林焦焦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春水微澜
“我只是病了,需要静养,很多事情,急不来的。”
陆昭烈看着她那平静却仿佛藏着深意的笑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凑近几步,蹲在秋千前,仰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娇娇,你是不是有主意了?需要我做什么?
你尽管说!
上刀山下火海,我陆昭烈要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看着他这副恨不得立刻为她冲锋陷阵的模样,林焦焦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笑,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如同白玉染绯,看得陆昭烈心头一跳,耳根悄悄红了。
“哪就用得上你上刀山下火海了?”林焦焦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
“你呀,安安分分待在军营里,别惹事,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我什么时候惹事了?”陆昭烈不服气地嘟囔,随即又保证道
“你放心,我最近听话着呢!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塞到林焦焦手里
“给你的。”
“这是什么?”林焦焦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对打磨光滑、色泽温润的羊脂玉平安扣,用红绳系着。
“平安扣,保平安的!”陆昭烈眼神灼灼
“我特意去护国寺求大师开过光的!
你一个,我一个,戴着它,以后肯定平平安安,再也没人能害你!”
他说得认真,眼神纯粹而热烈,仿佛将这世间最美好的祝愿都倾注在这对小小的玉扣里。
林焦焦握着那还带着他体温的玉扣,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轻声道:“谢谢您,阿烈。”
“跟我还客气什么!”陆昭烈见她收下,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你好好戴着,不许摘下来啊!”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军营里的趣事,试图逗她开心。
直到日头偏西,他才在林焦焦再三保证会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出院门时,他回头,看着秋千上那个沐浴在金色余晖中,显得格外单薄静谧的身影
心里暗暗发誓:娇娇,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陆昭烈走后,林焦焦摩挲着那对平安扣,久久无言。
小蝶收拾着茶具,小声笑道:“小姐,陆小将军对您可真好,这么多年都没变。”
阿阮安静地站在一旁,递上一杯温水。
林焦焦将一枚平安扣仔细系在腰间,另一枚收好。
冰凉的玉石贴在身上,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她知道陆昭烈的心意,纯粹而滚烫。
他的心思其实昭然诺揭,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可前路荆棘遍布,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还能不能承载得起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的赤诚?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阿阮,”她抬起眼,目光恢复清明
“楼里可有新消息?乌木勒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