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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前的学院笼罩在稀薄如纱的铅灰色天光中,远方的山峦轮廓尚且模糊,仿佛与世界一同沉睡。

沉寂了一夜的校舍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渐起的微风中保持着最后的静谧。然而,在这片普遍的低迷氛围里,实验大楼东侧那片被紧急清空的广阔泥地,却早已撕裂了黎明前的宁静,沸腾得有如一口为大规模炼金任务而运行着的巨大坩埚。

这里已经不再是空地,而是一个正被钢铁洪流与人类不屈意志强行催生出的奇迹——一座专为那前途未卜、却关乎生死的“唤狼计划”量身打造的复合型医疗研究设施,正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沉重的合金骨架在数十盏探照灯交织出的惨白光柱下巍然矗立,打桩机沉闷的撞击声与金属构件在高空精准对接时发出的摩擦嘶鸣,构成了一曲粗粝而充满力量的工业交响。

带着明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们如同高度协同的工蚁,驾驶着小型履带工程车,在翻起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泥泞中来回穿梭。大型吊臂如同巨人的手臂,沉稳而有力地将预制的、闪耀着冷光的巨大墙板和顶棚构件吊装到位。空气中混杂着新鲜泥土的湿润、焊接火花迸溅时的灼热焦糊味、浓重刺鼻的机油气息,以及那几位被征调来的、体型壮硕的地穴穿山甲身上特有的、混合了厚重皮毛、汗水与泥土的腥膻气味。这一切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建设现场的、充满生机与蛮力的氛围。

“左边!左边再抬高半寸!对!稳住!慢点放!”一个嗓音嘶哑的工头站在由脚手架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一手拿着高频扩音器,另一只手挥舞着信号旗,全力指挥着悬吊重物的吊车。那几只披挂着特制合金鞍具的地穴穿山甲,正发挥着它们无可替代的作用。它们铲斗般的巨爪每一次刨地,覆盖鳞甲的身躯每一次发力推动,都让地面传来清晰的震颤。它们呼哧呼哧地喷着浓重的白气,温顺而卖力地配合着人类,推平最后不平整的地基,或将缠绕着、沉重无比的粗大线缆盘拖曳到指定位置。

兰德斯、拉格夫和戴丽,这三位年轻的学生,早已彻底融入了这片喧嚣的洪流。他们彻夜未眠,眼白布满了血丝,学院制服上沾满了泥点、油污和汗水干涸后的深色痕迹,但他们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缓。

“接着!”拉格夫一声低沉有力的断喝,如同岩石般的双臂肌肉瞬间贲张隆起。他稳稳接住两名工人从运输车上合力推下来的一个半人高的金属密封箱。箱体冰冷刺骨,表面喷绘着研究所威严的徽记和“精密光学传感阵列—轻拿轻放”的醒目字样。箱子入手瞬间,那惊人的重量让他脚下经过夯实的土地都微微下陷,喉间不禁发出一声闷哼。但他腰马猛然发力,硬生生凭借强悍的体魄,将这贵重且沉重的设备稳稳当当地安置在预先浇注好的水泥基座上。

“好家伙,这玩意儿够分量!比石梆梆那夯货还沉!”他随意地用胳膊抹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对着旁边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整理一捆堪比成人手臂粗细的复合能量导线的兰德斯,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疲惫和成就感的笑容。

兰德斯头也没抬,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复杂无比的插头与接口上。他的手指沾满了灰尘,却异常稳定和精准,快速地进行着对接、旋转、锁紧等一系列操作。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带来些许痒意,但他恍若未觉。“轻拿轻放,拉格!提醒过你多少次了!”他的声音因熬夜而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这是格蕾雅副所长亲自押运来的核心家当,里面任何一个高精度微光透镜的价值都够我们仨这学期发的学院通用点加一块儿再去义务劳动补偿的……万一磕碰一下,后果不堪设想……”那捆粗大的导线如同沉睡的巨蟒,一端连接着在场地边缘持续低沉轰鸣的专用大型能量发生车,另一端则蜿蜒伸向设施内部那尚未完全显露真容的核心区域,那里将是决定命运的主战场。

戴丽则远离了体力搬运的喧嚣,在一堆摆放得如同精密仪器店货架般的传感器部件旁,正对照着悬浮在面前、不断缓缓旋转的全息投影安装图纸,小心翼翼地指导着两名被临时抽调来帮忙、脸上还带着稚嫩和紧张的中低年级学生。“对,编号A7的波导管,就是那个银色的、表面带有细微螺旋纹路的筒状物。注意看接口,它有严格的极性方向,看到那个红色的小三角标记了吗?必须对准基座卡槽上的凹痕……对,就这样,非常轻地顺时针旋转……听到‘咔’一声轻响就说明锁定到位了!很好!”

她的声音在周遭震耳欲聋的噪音中,依然保持着清晰的穿透力和令人安心的稳定感。那双湛蓝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专注地掠过每一个螺丝的紧固程度、每一个接口的清洁状态。远处那个临时医疗帐篷里静静躺着的、被沉默笼罩的男孩身影,是她心中无声却持续擂动的战鼓,催促着她的每一分精确,鞭策着她的每一秒专注。

整个学院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帕凡院长亲自签批的、足以让任何部门主管瞠目结舌的巨额资金,如同强心剂般注入这个项目的动脉,确保了资源供应畅通无阻。

戴丽的姑姑,研究所那位以严谨和高效着称的研究所副所长格蕾雅·蒙克托什,不仅带来了研究所最顶尖的“织构者”能量微操平台,更带来了一个如同精密钟表般的核心技术团队。他们动作迅捷,沉默寡言,高效地将那些充满未来感的平台模块,如同拼插积木般精准地嵌入设施的钢铁骨架之中。手臂粗细、颜色各异以区分功能的线缆,如同巨兽体内新生的血管和神经网络,从学院深藏地下的主能源中心、从医疗区紧急启用的备用能量阵列、从研究所特制移动平台上被拉出,在预先挖掘好的、深达数米的工程沟渠里汇聚、分支、延伸,最终如同百川归海,全部涌向这个初具雏形的“钢铁温室”。

另一边,由南丁夫人亲自协调的医疗小组,正在毗邻的清洁区内紧张地调试着各种紧急维生设备,闪烁的指示灯和规律的滴答声预示着生命保障系统的就绪。而莫林教授,则带着他那群同样眼睛放光的进修生们,挤在临时搭建的控制棚里,对着空中悬浮的复杂全息能量模型,为最后一个数据节点的构造方案进行着激烈的、甚至面红耳赤的争论。

时间,在这片焊光闪烁如夏日闪电、引擎轰鸣似远古巨兽喘息、异兽低沉劳作与人类指令交叠的场域中,以一种扭曲的速度飞速流逝。

当正午灼热刺眼的阳光终于彻底撕裂云层,如同聚光灯般垂直倾泻而下,将万物的影子压缩到最短最浓之时,持续了整整半日的、近乎疯狂的喧嚣,却奇迹般地、迅速地平息了下来。

一座虽然不甚高耸、但线条流畅且充满内在力量感的银灰色穹顶建筑,已然取代了昨日还是泥泞不堪的空地,沉默而坚定地矗立在实验楼旁。它外表光滑如镜,几乎看不到任何明显的焊接或铆接痕迹,仿佛是从一整块巨大的合金中整体铸造而出,只在几个关键的战略位置,留有用于散热和能量交换的、排列整齐的蜂巢状格栅,隐隐透出内部幽蓝的光芒。几根比人腰还粗的暗色能量导管,如同巨蟒的身躯,从不同方向的地下沟渠中探出,牢牢接入建筑的合金基座,导管表面正以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微微脉动着令人心悸的幽蓝色光晕,表明澎湃的能量正在其中奔流。

“真是……不可思议……”戴丽望着眼前这座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光泽的钢铁造物,失神地喃喃低语。她和兰德斯、拉格夫并肩站在气密门外的入口处,脸上除了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失语的震撼。

他们是这奇迹诞生的亲历者,是亲手拧过螺丝、接过线缆的参与者,但此刻,面对这座在短短半日内拔地而起、凝聚了学院尖端技术、庞大资源与无数人心血的最终成品,他们才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未知领域的浩瀚。那些深藏在光滑外壳下的精密内部设备、那些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能量回路、那些需要实时海量演算的控制阵列……还远远不是他们现阶段的知识结构所能理解和触碰的领域。

厚重的银白色气密门如同舞台的帷幕,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内部柔和的白色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一个充满未来感、无菌且肃穆的空间。

空气里四下都是高级消毒剂略带刺激性的气味、循环冷却液淡淡的甜香,以及崭新合金表面特有的、冰冷的金属气息。设施的核心实验区位于正中央,一个高出地面约半米的圆饼状平台上,被一层几乎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能量波动的透明屏障所环绕。

屏障之内,一张造型极具流线型、仿佛某种未来王座的银白色合金试验床静静地安置在那里,等待着它的操作者。试验床的周围,各种用途不明、闪烁着待机微光的接口、多光谱探头和能量聚焦器,如同忠诚的皇家卫兵,沉默而精准地守候在各自的位置上。

转移过程在高度严密的安保和医疗监控下迅速进行。很快,那个被诡异能脉所诅咒、命运未卜的狼孩少年,被小心翼翼地转运至这座崭新的设施。他依旧陷入深度的昏迷之中,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只是换了一个更加科技化的环境继续沉睡。

南丁夫人亲自带领医疗团队进行操作,她的动作轻柔、高效且无比专业,将少年平稳地安置在冰冷的试验床上。随后,大量的生命维持导管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藤蔓,被精准地连接到他瘦弱的四肢和躯干;纤细的能量感应束则如同发光的光带,被仔细贴合在他身体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区域。辅助呼吸面罩、胸部自动复苏电极片以及布满细微传感元件的神经感测头盔被安置在触手可及的待命位置,如同为一场凶险万分的外科手术准备的最后防线。少年单薄得令人心碎的身躯,被这些冰冷、精密且无比复杂的科技造物所环绕、所连接,更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脆弱和孤寂。

兰德斯、拉格夫和戴丽三人,现下只能隔着外围厚重的观察窗,远远地注视着内部的一切。

拉格夫不安地反复搓着那双布满硬茧的大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戴丽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握在胸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兰德斯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锋,牢牢锁定在试验床上少年那张平静得近乎不真实的脸庞上,仿佛要穿透这物理的距离,将自己的意志力、自己的信念,强行灌注到那被痛苦禁锢的灵魂之中。

“各单位注意,系统进入最终调试及启动前检查阶段!重复,进入最终检查!”格蕾雅副所长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通过清晰的内置广播系统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与不容置疑的权威。她本人已经进入了环绕核心实验区的四个主控隔间之一。透过高强度、防爆级的玻璃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正坐在复杂的控制台前,双手在布满不断流动的光路和物理按钮的界面上快速操作,眼神专注如鹰隼。

“生命摇篮维生阵列,系统自检完成,状态:就绪。”紧接着,南丁夫人沉稳的声音从相邻的隔间传来。她的控制台界面以令人安心的蓝色和绿色为主色调,上面密密麻麻地显示着狼孩少年详尽而不断更新的生命体征参数波形图。

“能脉监测与动态管控系统,校准完毕,状态:就绪。”莫林教授的声音接踵而至,语调中压抑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属于研究者的兴奋与紧张。他的隔间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屏幕,如同证券交易所的大厅一般,上面正流淌着瀑布般的蓝白色数据流,而中央最大的全息屏上,一个复杂无比的能量拓扑构图正在缓缓旋转。

“能质投射单元,预热完成,充能至基准阈值,状态:就位。”达德斯副院长在最后一个隔间给出了回应。他的控制台相对简洁,但几个关键的能量读数仪表指针都处于高位。控制台中心,一个巴掌大小、材质不明、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立方体,正静静地悬浮在一个多足支架上,缓缓地自转着,散发出隐晦的能量波动。

位于更高处的总监控室内,帕凡院长和几位学院最高决策层成员,正通过墙上数十个不同角度的监控屏幕,沉默地注视着下方设施内的一切准备活动。

“所有子系统均已通过最终协同自检,无重大冲突报警。”格蕾雅副所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唤狼计划’,首次介入性能量调和试验,准备启动。最终倒计时:五分钟。”

最后的指令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内部通讯网络中以光速传递。各隔间内的技术人员进行着最后一遍的参数确认和系统状态复核,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兰德斯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感觉紧握的手心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完全浸湿。

“能量建模与深层解析阶段,启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格蕾雅副所长率先按下了控制台上那个最为醒目的、带有保护盖的红色按钮。她面前的主光屏瞬间被密集如星河般的运算光流所淹没。

与此同时,试验床上方的穹顶结构发出极其轻微的机械摩擦声,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隐藏在内的精密装置——数十支细长、泛着银灰色冷光的金属探头,如同训练有素的狙击枪管阵列,从隐藏的腔体内整齐而迅速地探出,它们的尖端闪烁着微弱的、进行着主动扫描的冷光,全部精确地聚焦于下方试验床上少年的身体。刹那间,无数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能量扫描光束,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拥有灵性的触手,开始在他体表进行高速、全覆盖的游走、扫描,并试图向更深的能量层面渗透、解析。

“苏生基质,注入!”南丁夫人的指令紧随其后。她的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一连串复杂而优美的轨迹,如同在演奏一首无声的生命乐章。指令下达,试验床四周的光滑地板悄然滑开,十几块弧形的银白色金属板平稳升起,每一块板上都托举着一大团半透明、内部闪烁着珍珠般柔和光泽的特殊活性凝胶。这些凝胶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意识,在接触到空气和少年身体的瞬间,便如同温和的水银般,轻柔而紧密地自动贴合上他的四肢和躯干,随即开始有规律地蠕动、塑形,最终将他身体的大部分区域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兼具物理缓冲、生命维持和能量传导功能的特殊基质层。

“能脉体系监测与管控系统,全功率启动!”莫林教授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猛地拉起了控制台上的一个主控拉杆,随即用掌心连续拍下了一排至关重要的控制按钮,动作带着他特有的、学术狂人式的果决。他面前那无数块屏幕上的数据流刷新速度陡然提升了一个数量级,变得令人眼花缭乱。中央光屏上,那个代表少年体内能量通道的拓扑构图层层展开,颜色开始剧烈地变幻不定,预示着监测的深入。实验区内,环绕试验床的几组造型优美、如同星环般的环形高敏感应器,同时亮起了深邃而稳定的蓝色光芒,并发出低沉且令人心安的能量共鸣嗡鸣。

“能质投射单元激活,稳态约束力场,构筑!”达德斯副院长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断喝,双手虚按在控制台两个明显是能量输入的区域。他面前那个一直缓缓旋转的黑色立方体,骤然间自表面的多处缝隙中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白色强光!整个立方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太阳。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一掌将这立方体猛地按进了控制台中央那个多足支架装置的的核心凹槽之中。

嗡——!一股无形却足以令空气扭曲、令人心脏瞬间揪紧的庞大能量波动,如同冲击波般瞬间扩散开来,席卷了整个实验区。范围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粘稠而沉重,光线的传播路径甚至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轻微扭曲。一层极其淡薄、如同夏日热浪般不断荡漾摇曳的无形力场,以那多足支架为核心放射状展开,稳稳地笼罩了整个试验床及其周边关键区域。

“试验进程——正式开始!”四人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在不同的隔间内,几乎在同一秒钟,按下了各自面前那个最大的、标志着行动最终执行的红色按钮,并异口同声地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轰————!

仿佛有无形的雷霆在密闭的空间内炸响!整个实验区域的光线都为之一暗,随即,试验床中央的少年身体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上反弓而起,形状如同一条脱离水面的鱼,又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千钧巨锤狠狠击中!刺目到令人瞬间致盲的青白色光芒,不再是温和的流露,而是如同积蓄万年的电能火山彻底喷发,化作狂暴的、如同液态闪电般的能量洪流,轰然从他瘦弱的躯体内爆发出来!这光芒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轻易冲破了珍珠色凝胶的温柔包裹,化作无数条疯狂扭动、发出刺耳能量嘶鸣的耀眼电蛇,狠厉地、不计代价地抽打在试验床周围那层透明的能量屏障之上!

屏障立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尖锐嗡鸣声!原本稳定的屏障表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波动起来,炸开一圈圈刺眼夺目的能量涟漪,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碎裂!

“呃啊——!!!”少年一直紧闭的口中,猛地溢出一声破碎不堪、完全不成调子的、如同幼兽濒死前最绝望的痛苦哀鸣。他的身体在试验床上剧烈地痉挛、抽搐,被特制束缚带固定的四肢疯狂地挣扎扭动,因为过度用力,手腕、脚踝等关节处呈现出缺乏血色的惨白。那狂暴肆虐的青白色电光,正是他体内那股完全失控、充满痛苦与毁灭欲望的能量,最直观、最恐怖的具现化!

“生命体征急剧恶化!心率失控飙升!神经电信号混乱度超过安全阈值300%!肝脏、肾脏、心肌多处出现能量浸润性过热损伤迹象!”南丁夫人面前的控制台上,刺眼的红色警报灯瞬间如同瘟疫般蔓延开一大片,她平日里沉稳冷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强效镇静剂,按最大安全剂量标准,追加注入!电生理稳定仪,强制超载运行,功率强行提升至120%耐受极限!快!立刻执行!”

她几乎是朝着通讯器吼出了命令,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的残影显示出情况的万分危急。隔间内的助手们脸色煞白如纸,但常年严格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们手上的动作依然保持着惊人的效率和准确性。

“能脉稳定同步状态正在加速崩溃解离!”莫林教授的死死的盯着中央光屏,屏幕上那原本代表健康能量脉络的、稳定运行的蓝色网络状结构,此刻正被一股股凭空涌现的、充满狂暴气息的赤红色能量乱流疯狂地冲刷、侵蚀、撕裂!代表警告的黄色区域和代表极度危险的紫黑色区域,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拓扑图上扩大、蔓延。“能量内部对冲现象加剧!外部输入的控制能量无法建立平衡!概念层面的体脉形态完全无法稳定!必须加大外部约束能量的输出功率!注入率给我强制提升到b级预案阈值!”他额头上的青筋因极度用力而暴起,猛地用双手旋动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标有骷髅警告标志的能量输出主控阀。

“不行!绝对不行!能量波频太混乱了!峰值和谷值毫无规律!”格蕾雅副所长厉声打断,她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拔高。她面前的屏幕上,代表少年体内能量特征的光谱图,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被最高速搅拌机处理过的、色彩刺目且毫无规律的乱麻,尖锐的波峰和波谷如同癫痫患者的脑电波形般上上下下疯狂跳跃,“他的能量核心至少同时存在着三种完全不同性质、不同源头的超高烈度能量振荡波!它们互相干扰、彼此湮灭、又诡异共生!整个能态处于极度的混沌状态,完全无法被锁定!我的‘织构者’平台根本没办法在这种噪音背景下建立有效的能量引导数学模型!”

格蕾雅副所长用力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敲击着控制台的强制重整按键,试图强行从那团混沌中剥离出哪怕一丝规律的信号,但每一次操作都如同石沉大海,屏幕上反馈回来的只有更加剧烈、更加无法理解的混乱能量图谱。

“弥多!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动态能量封印能不能尝试强行加固上去?哪怕只是暂时性的!”格蕾雅顾不得仪态,急迫地通过内部通讯频道喊道,目光锐利地投向达德斯副院长所在的隔间。

达德斯副院长此刻脸色涨得通红,双臂微微颤抖,双手如同焊死一般死死按在能量输出控制台上,显然正将自身强大的能量与控制台的输出相结合,全力维持着那个在能量冲击下摇摇欲坠的稳态约束力场。他面前的黑色立方体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近乎炽白的颜色,发出高频、尖锐、仿佛随时会破裂的啸叫声。

“不行!做不到!能量的冲突性和排斥性太大了!我的动态封印力场根本贴近不了他的体表!那些能量乱流就像无数把高速旋转的锋利刀片,在持续切割、消耗着我的力场结构!更别提建立需要绝对稳定环境的静态能量封印了!”达德斯副院长咬着后槽牙,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鬓角流淌下来,浸湿了衣领,“你们……你们技术部门那边……就不能先想办法让他的能量波动稍微平复一点点吗?!哪怕只给我一秒钟相对稳定的窗口期也好!”在巨大的压力和挫败感下,他几乎是对着通讯器咆哮出来。

“我刚刚已经明确汇报过了!能量波频的极端混乱是导致一切外部干预失效的根本原因!共鸣波动无法被锁定,就无法进行靶向平抑收束!这就像你想用瞄准镜锁定一个正在无规则疯狂抖动的目标!”格蕾雅的语气也因为局势的失控而逐渐失去了冷静,带上了情绪化的色彩,“你就不能尝试一下强制性打得能脉封印吗?用你的力场强行压下去!弥多!”

“强制封印?!格蕾雅!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你第一天接触高等能脉干涉理论?”达德斯副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在这种程度的能量暴走、内部冲突达到顶峰的情况下,进行强行能脉封印,会产生什么样的灾难性后果,你难道不清楚吗?那就像是在一个内部气压已经爆表、布满裂痕的脆弱容器外面,再狠狠地套上一个铁箍!你想让他的身体内部,像个被摔烂的西瓜瓤一样,‘砰’的一声彻底能量化爆散吗?这种自杀式的操作,你倒是来亲自给我演示一下看看!”情急之下,他的言辞也变得无比尖锐和直接,平素的优雅与礼节荡然无存。

“南丁夫人!药物支持和生命维持系统还能坚持多久?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窗口!”莫林教授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紧迫感。

“器官能量浸润性过热警报始终无法解除!强效镇静剂在持续的能量冲击干扰下,代谢速度异常加快,药效正在指数级衰减!”南丁夫人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个不断闪烁红光、代表核心生命器官功能的生理参数曲线,它们的趋势显然正在向着恶化的深渊滑落,“心脏、大脑、肝脏……关键器官的能量损伤标记物浓度在持续累积上升!物理层面的损伤已经开始显现征兆!最多……最多再维持三分钟!三分钟后,要么他体内的能量冲突奇迹般地自行平息,要么……我们就必须立刻、彻底中止试验!否则后果将是……致命的!”她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绝望般的颤抖。

时间,就在这惊心动魄的刺耳警报、能量肆虐的嘶鸣、以及各位专家们焦灼万分的指令与争论声中,一秒一秒地无情流逝。试验床上,少年的挣扎幅度似乎因为体力耗尽而微弱了一些,但那充斥屏障内的、狂暴无比的青白色电光,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依旧如同被困的远古雷兽,疯狂地肆虐、冲撞着束缚它的牢笼,每一次凶猛的冲击都让能量屏障发出的嗡鸣更加尖锐刺耳,屏障表面的涟漪也越发密集和不稳定。

“能脉稳定同步状态……读数即将跌破维持生命体征的绝对临界值!”莫林教授看着屏幕上那几乎彻底被猩红色警报覆盖、结构濒临彻底瓦解的能量拓扑示意图,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整个人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猛地睁开,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沉重如铁、别无选择的决断。“不行了……崩溃的临界点即将被永久性越过!继续下去,他的概念体脉将发生不可逆的结构性溃散,连最基本的生命形态都无法维持!必须中止!我以首席能脉专家的身份发出指令,立刻中止试验!重复,立刻中止!”

格蕾雅副所长猛地一拳砸在坚固的控制台面板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响。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团毫无希望、代表着进程彻底失败的能量乱麻,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最终,还是颓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无力地垂下了手臂。“……同意中止!所有系统,按照最高优先级安全规程,逐级、有序关闭!立刻执行!”她的声音失去了平日里所有的锐气和自信,只剩下浓浓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挫败感。

代表最高紧急事态的、刺耳的警报声一时间被一种更高频、更急促的试验中止进程蜂鸣声所取代。

格蕾雅的控制台上,代表“织构者”平台运行的、如同血管般的光流迅速黯淡、熄灭;南丁夫人面前的维生设备参数像退潮般迅速回落,强效镇静剂的注入管路被自动钳闭;莫林教授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所有能量输出主控阀拉到了最底端的关闭位置;达德斯副院长如释重负又无比颓唐地松开了几乎僵硬的双掌,面前那个炽亮如小太阳的黑色立方体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恢复成原本深邃的黑色,并发出“滋”的一声能量逸散的轻响,缓缓停止了旋转。

笼罩着试验床的那层淡薄却至关重要的稳态约束力场率先弹动了一下,随即如同肥皂泡般彻底消散。

紧接着,那之前还在疯狂扭动、嘶鸣的青白色电蛇,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之源,耀眼的光芒迅速黯淡、收敛、退缩,最终带着一种不甘的余韵,悉数缩回少年那看似平静下来的躯体之内,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臭氧焦糊味,以及能量屏障表面那些尚未完全平息的、如同涟漪般的能量残留痕迹。

试验床四周那些托举着活性凝胶的弧形金属板,也依次发出轻微的机械声,缓缓降下,重新缩回地板之下,露出了下面少年苍白如纸、布满冰冷汗珠的脸庞和依旧在轻微抽动的身体。天花板上那探出的枪管型探测阵列,也无声地、整齐地缩回了穹顶内部的隐藏腔体。各种连接在少年身上的导管和感应束依旧保留着,但之前在其内部流淌的、代表能量运行的辉光已彻底熄灭。整个核心实验区内,只剩下基础生命监护设备发出的、相对平稳但依旧不容乐观的、规律性的刺耳“滴滴”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主控隔间和外围观察区的照明灯光逐渐提升至常规亮度,驱散了实验区因能量激荡而产生的部分幽暗。一些因高能活动而产生的、细微的电离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沉降,如同尚未散尽的硝烟,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却以失败告终的战役。

令人窒息的、沉重的死寂,在此时如同实质的浓雾般,彻底笼罩了整个空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莫林教授颓然地向后一仰,重重地坐倒在控制台前的软椅上,双手深深地插入自己那头本就乱糟糟的灰白头发中,肩膀彻底塌陷下去,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格蕾雅副所长脸色铁青,嘴唇抿得发白,目光如同被钉死一般,死死盯着屏幕上残留的、如同嘲讽般的失败数据流,一言不发。

南丁夫人疲惫地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发胀的眉心,眼神里充满了对少年状况的深切担忧和面对复杂医学难题时的无奈。

达德斯副院长直接向后靠在了隔间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喘着气,目光有些空洞地盯着自己那双因为过度能量输出而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掌,仿佛对自己的力量和能力第一次产生了质疑。

外围观察窗前,兰德斯、拉格夫、戴丽三人,如同三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兰德斯的手死死抓着冰冷坚硬的金属窗沿,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可怕地凸起,呈现出缺乏血色的苍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合金板材里。他紧咬着牙关,目光如同烙铁般死死锁定在试验床上那具单薄、沉寂、仿佛被刚才的能量风暴抽空了所有生气和活力的躯体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混杂着炽热愤怒、深切不甘以及如同刀绞般锥心之痛的灼热气息,死死地堵在他的喉咙口,烧得他双眼酸涩,视野模糊。

那狂暴的青白色电光每一次撕裂能量屏障的景象,都如同最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的脑海里——那不仅仅是炫目的能量现象,那是少年体内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是他们倾尽所有智慧、资源与努力,却依旧无法触及、无法缓解的绝望深渊!

拉格夫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压抑而痛苦的低声呜咽,他猛地抬起右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身旁那面坚固无比、专门加固过的合金墙壁上!

“咚!”

一声沉闷巨响在寂静中回荡,墙壁纹丝不动,展现出惊人的坚固,但他粗大的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混杂着墙壁上震落的细微灰尘,缓缓渗了出来。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咬紧牙关,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如同坚硬的岩石,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和痛苦。

戴丽那双湛蓝如湖水的眼眸,早已被无法抑制的泪水彻底模糊,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她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压抑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哭泣声,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死死地抓住了身旁兰德斯那条冰冷僵硬的手臂。

她看着试验床上少年那微弱得令人心碎的胸膛起伏,看着那张苍白小脸上残留的、凝固的痛苦痕迹,再看向主控隔间里那几位平日里如同山岳般可靠的权威教授,此刻他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沉重与挫败……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北地的寒潮,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将她彻底淹没。他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努力,建造了如此宏伟先进的设施,汇聚了学院乃至研究所最顶尖的力量和技术……却连最基础的第一步,都无法站稳,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

“失败了……彻底……失败了……”一个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明显压抑着哭腔和颤抖的低语,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所有人在强撑的、脆弱的沉默外壳。

就在这时,如同被这个词刺痛了神经,颓然坐在椅子上的莫林教授猛地抬起了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灰蓝色眼睛里,虽然充满了极度的疲惫,但在那疲惫的深处,却骤然燃起了一股近乎偏执的、不屈的火焰。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决绝,如同淬火后重新变得坚硬的钢铁,硬生生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冰冷的灰烬中,重新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火星,在压抑的空间里回荡:

“记录!所有人!立刻记录!把刚才试验过程中所有的数据——每一个能量脉冲的精确峰值和持续时间、每一次波频畸变的详细模式、每一点生理参数异常波动的具体数值、所有屏障承受冲击的完整读数曲线——统统给我完整地、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一点细节都不能遗漏!”

他猛地站起身,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气势,指向实验区内那片刚刚经历过能量风暴、一片狼藉的核心区域,“失败?谁告诉你们这是失败?这仅仅是我们与目标的第一次正面接触!是第一次侦察!每一次这样的‘失败’,都是我们向藏在他体内那个残酷‘战场’真相靠近的、至关重要的一步!十分钟后的我们比十分钟前,更了解那里的混乱程度和凶险级别!现在,立刻,给我分析!集中所有算力,挖!像挖掘深埋地底的矿石一样,把导致这次崩溃的所有关键节点、所有能量冲突的触发模式,统统给我挖出来!”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和不屈的意志,强行穿透了失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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