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前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惨白的研究级灯光冰冷地泼洒下来,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纤毫毕现,却驱不散那份令人窒息的凝重。帕凡院长端坐于主位那张厚重的合金座椅上,面沉似水,唯有指关节在光滑的扶手上无意识地、缓慢地敲击着,发出低沉规律的“笃、笃”声,像倒计时的秒针,叩击在寂静里。格蕾雅副所长侍立其侧,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姿态看似恭谨,但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那锐利如手术刀的目光,死死锁在门口方向,仿佛要将来者当场解剖。
厚重的橡木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无声地向内滑开。两名研究所的安保成员,身着特制的能量抵抗护甲,肌肉紧绷如临大敌,一左一右,形成夹峙之势。而在他们中间,一个身影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仿佛踏上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正是亚瑟·芬特。
他彻底颠覆了普通人对“黑帮头子”的刻板印象,深灰色风衣剪裁得体,衬得身形挺拔匀称,内里的黑色高领毛衣一丝不苟。锃亮的光头在冷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精心打理过的山羊胡为他略显刻薄的唇线增添了几分独特的、近乎文雅的冷峻。面容甚至还算得上英俊,只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沉淀着一种历经世故、洞悉人心的漠然与玩味。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闲适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帕凡的威严,格蕾雅的紧绷,阴影中模糊的轮廓——最终精准地落在主位的帕凡院长身上,微微颔首,姿态从容得近乎优雅。
“帕凡院长,久仰大名。深夜叨扰,实属冒昧,还望海涵。”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如同在朗诵一首古老的十四行诗,与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帕凡院长纹丝未动,连敲击扶手的节奏都未曾紊乱分毫。他缓缓抬起眼皮,两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裹挟着积压的怒火与冰冷的审视,直刺芬特:“亚瑟·芬特,省去无谓的客套吧。你指使人潜入研究所、扰乱学院秩序,耗费如此周章,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寒气四溢。
“目的?”芬特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轻笑一声,喉间滚动着低沉的共鸣。他随意地踱到一张空置的、覆盖着深色天鹅绒的扶手椅前,无视了旁侧阴影中路西梅捷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优雅地坐下,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风衣的下摆。“院长阁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才刚见面,寒暄几句,聊聊近况不好吗?”他身体微微前倾,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加深,染上明显的戏谑,“比如……你们从罗迪那个可怜虫的脑子里,还有那位……嗯,身手颇为‘矫健’的刺客先生身上,都挖到了哪些‘有趣’的线索?进度如何?我可是非常好奇,我这份小小的‘见面礼’,是否让诸位感到一丝‘惊喜’?”
“惊喜?!”一声尖利如玻璃刮擦的怒斥骤然爆发,路西梅捷教授猛地从窗帘的阴影里踏出半步,苍白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病态的红晕,“你管那两个玩意儿叫‘礼物’?一个被玩弄于股掌的蠢贼!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渣滓!除了浪费我们的时间、玷污研究所的空气,他们还能提供什么?亚瑟·芬特,你这是在羞辱整个学院!践踏学术的尊严!”
“路西梅捷教授,请稍安勿躁,保留一点必要的幽默感和……礼仪。”亚瑟·芬特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只是眼底那点虚假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玩味,“我送人过来供诸位‘研究’,总好过我自己亲自下场,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不是吗?”他轻松地摊开双手,动作带着一丝慵懒的贵族气派,“毕竟,我的初衷只是想引起诸位的注意。如果没有这些小小的‘插曲’,像帕凡院长您这样的学界泰斗,像格蕾雅副所长这样醉心研究的英才,”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格蕾雅,“又怎会在深夜,屈尊与我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黑帮头子,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呢?”
格蕾雅上前一步,站到了帕凡院长的侧前方,她的声音清冷、直接,如同精密仪器发出的读数,带着研究者特有的、剥离情感的冷静:“芬特先生,无意义的试探可以结束了。你处心积虑,目标直指研究所核心……你到底想从这里得到什么?”她的目光锐利,试图穿透芬特优雅表象下的迷雾。
亚瑟·芬特的目光转向格蕾雅,带着一丝仿佛欣赏稀有标本般的兴味:“得到什么?格蕾雅女士,您和您的研究所确实拥有令人叹为观止的智慧结晶和顶尖人才,这一点毋庸置疑。”他话锋陡然一转,笑容变得高深莫测,“然而,你这里任何一件‘具体’的物品,对我而言都毫无意义。我从未打算从研究所‘得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不想得到?!”路西梅捷教授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绝伦的笑话,发出刺耳的、充满嘲讽的嗤笑,“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亚瑟·芬特,一个在阴影里靠巧取豪夺、阴谋诡计发家的黑帮头子,真的会‘不想’得到什么?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我看你是常年泡在那些肮脏的算计里,把脑子都腌入味,彻底坏掉了吧!”他刻薄的话语如同毒箭,直刺芬特。
出乎所有人意料,亚瑟·芬特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甚至带着一丝赞许地轻轻鼓了两下掌:“精彩!路西梅捷教授,您不愧是顶级学府的精英,洞察力果然敏锐……您说得太对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自嘲却又危险的坦率,“我接下来的计划,在所有‘思维正常’、‘循规蹈矩’的人看来,都无异于痴人说梦,甚至算得上是……自掘坟墓。”
路西梅捷教授被对方这种坦然的嘲讽和轻蔑彻底点燃了!身为顶级强者的尊严和学者的骄傲被狠狠践踏!狂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狂妄的渣滓!”他尖啸一声,削瘦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如爪般张开!一股阴冷、晦涩、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能量波动瞬间在他掌心疯狂凝聚、压缩!空间似乎都为之扭曲!一只翼展近米、完全由纯粹暗影能量构成的巨大蝙蝠——“幽夜蝠”——尖啸着撕裂空气,带着摄魂夺魄的精神尖啸和足以侵蚀钢铁的暗影之力,如同离弦之箭,直扑亚瑟·芬特的面门!
路西梅捷教授决心已定,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用生命来铭记冒犯的代价!
然而,就在那凶戾无匹的暗影蝙蝠,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即将触及亚瑟·芬特鼻尖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没有预兆!没有能量爆发!甚至几乎感觉不到空间波动!
那只气势汹汹、凝聚了路西梅捷强大精神力的“幽夜蝠”,就像一滴墨汁落入了无形的强酸溶液,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整个形体瞬间被扭曲、拉伸、然后无声无息地溶解、湮灭!化作一缕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黑色烟气,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噗——!”路西梅捷教授如遭重锤猛击,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捂住胸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幽夜蝠虽然不是他的主异兽,但也是他成名多年的强大手段之一,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无声无息地彻底抹杀了?!这力量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亚瑟·芬特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欣赏一只苍蝇的消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目光扫过震惊失色的众人,最终落在狼狈不堪的路西梅捷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却字字如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学者的傲慢,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帕凡院长猛地站起,须发无风自动,一股如同活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恐怖威压一瞬间弥漫开来,合金座椅的扶手在他无意识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格蕾雅副所长瞳孔瞬间骤缩如针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双手立时在身前交错,淡银色的能量在她手中变幻起来,若隐若现。连一直隐在厚重天鹅绒窗帘阴影中的达德斯副院长,也缓缓抬起了低垂的帽檐,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锁定在亚瑟·芬特身上,那枚一直在他指尖翻飞的铜币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刚才那无声无息湮灭幽夜蝠的手段,其原理和力量层级,确然完全超出了他们现有的认知框架!这个亚瑟·芬特,其危险程度远超任何情报评估!
“亚瑟·芬特!学院圣地,岂容你放肆!”帕凡院长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密闭空间内炸响,蕴藏着彷如将要毁天灭地的怒火,强大的能量在他周身汇聚,形成肉眼可见的能量涡流,整个房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暗淡,就像是他已然准备不惜代价,立刻将这个极度危险的存在镇压!
“院长,请息雷霆之怒。”就在这千钧一发、能量即将失控爆发的瞬间,达德斯副院长那低沉平缓、如同古井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让紧绷欲裂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站到了帕凡院长侧后方。“芬特先生煞费苦心来到这里,总不至于是为了上演一场闹剧后拍拍屁股走人。”他看向芬特,镜片后的目光有些深邃难明,仿佛在评估一件极其复杂、作用未明的古董,“不妨……听听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暴露部分底牌,究竟是想说些什么。毕竟,”达德斯的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玩味和冷静到接近残酷的算计,“从他过往的行动轨迹和刚才‘不经意’展现出的‘能力’来看,他所掌握的某些‘资源’或拥有的独特‘视角’,或许正是……我们学院方面可能正极度缺乏的。未必不能……在特定的规则下,为我们所用。”
“达德斯!你……你竟然……”路西梅捷教授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指着达德斯,但刚才那刻骨铭心般的反噬和亚瑟·芬特深不可测的手段,让他硬生生把更激烈的斥责咽了回去,只剩下屈辱和愤怒在眼中燃烧。
帕凡院长眼神如电,锐利地扫了达德斯一眼,那目光中包含着警告、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权衡。他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能量,缓缓坐回椅子,但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并未散去,如同随时可能爆发的休眠火山。他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芬特,声音如同来自极地的寒风:“那么,说说看吧!你费尽心机来此,所求为何?”
格蕾雅副所长、路西梅捷教授,以及重新将身形半隐于阴影、但目光如炬的达德斯副院长,所有的视线都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聚焦在亚瑟·芬特身上。
在众人逼视的目光下,亚瑟·芬特脸上的最后一丝伪装的闲适终于彻底敛去。他缓缓抬起手,动作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仿佛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再无半分戏谑与玩味,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强硬,以及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熊熊燃烧的野心火焰!
他环视着房间内这四位代表着皇国学术巅峰与隐秘力量核心的人物,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的最终目的,其实很简单。
“其实,我怀疑……在座的某些睿智之人,或许心中已有所猜测……
“我要将盘踞在这个国家权力顶点,那早已腐朽僵化、贪婪短视、阻碍一切生机与进步的所谓‘统治者’一族……
“彻底地,
“赶下他们的王座!
“直至赶出这个国家!”
话音落下,如同在死寂的深潭中投入了一颗足以撕裂大地的炼金炸弹!
整个会客厅,陷入了彻底的、令人心脏停跳般的死寂。帕凡院长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亵渎的言语!格蕾雅倒吸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喉咙!路西梅捷教授脸上的愤怒被巨大的荒谬、骇然和一种“疯子竟在身边”的惊悚彻底取代!而阴影中,达德斯摩挲着不知何时又回到指间的铜币的动作,也彻底僵住,“当啷”一声脆响,那枚古老的铜币终于脱手,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在死寂中回荡,格外刺耳。
颠覆皇权?!
这个疯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危险至极的疯子!
冰冷的铁栏如同巨兽的肋骨,将通道与巨穴隔绝成生与死的两个世界。兰德斯、拉格夫、戴丽三人紧贴着粗糙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岩壁,将自己最大限度地缩进拐角处浓稠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滞,难以置信地窥视着铁栏内那诡异而恐怖的一幕。
巨大的霜牙剑齿虎半伏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口鼻间喷出的不再是狂暴的热息,而是带着冰碴的微弱白雾。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双眼睛——曾经充斥着暴戾与凶残的冰蓝色巨瞳,此刻竟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温顺的茫然?科尔森教授就站在它那堪比磨盘的头颅旁,一只手如同安抚宠物般,轻轻搭在它布满霜纹的宽大额头上。他的嘴唇微微开合,持续发出一种极低、极古怪的、像是完全不属于任何已知人类语言的音节,音节短促而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而那头恐怖的巨兽,喉咙里竟回应着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冻土的咕噜声,庞大的头颅甚至微微蹭了蹭科尔森的手掌。
这绝非驯服!这更像是一种……邪异的、跨越物种的亵渎性质的沟通!三人看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突然,科尔森教授的动作变了。搭在剑齿虎额头的左手并未移开,但一直低垂的右手却毫无征兆地抬起!昏暗的光线下,那手臂似乎覆盖着一层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幽暗光泽,快得如同视网膜的错觉!紧接着,在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只手——竟如同最锋利的能量刃刺入豆腐——毫无阻碍地、无声无息地插入了霜牙剑齿虎相对柔软的腰侧!
没有利刃入肉的闷响!没有滚烫鲜血的喷溅!甚至没有一声象征性的痛苦咆哮!
霜牙剑齿虎庞大的身躯只是剧烈地、痉挛般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到几乎湮灭在洞穴回音中的呜咽。那双冰蓝色的巨瞳中,最后一点属于活物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头发冷的绝对顺从与……一种诡异的解脱感?
科尔森教授的手在它体内停留了短暂却令人窒息的两三秒,然后缓缓抽出。他的掌心,赫然托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但纯粹碧蓝色光芒的奇异器官!那器官形状极不规则,表面布满着冰晶般的细微棱角,棱角之间的部分还在微微颤动,仿佛一块活着的、搏动着的寒冰结晶!惊人的寒气瞬间便弥漫开来,空气中凝结出肉眼可见的细小冰晶,簌簌飘落。光芒映照着科尔森毫无表情的脸,更添了几分非人的邪异感。
随着奇异器官被取出,霜牙剑齿虎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仿佛也被彻底抽离,它巨大的头颅如同断线木偶般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庞大的身躯彻底瘫软下去,只有口鼻间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白气,证明着它尚未完全死去,但也差不多仅剩最后一口气息了。
科尔森教授对脚下垂死的巨兽连一丝余光都欠奉,只是将那碧蓝色、仍在微弱搏动的冰晶器官,小心地放入腰间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内部冒着森森寒气的特制金属容器中。“咔哒”一声轻响,容器密封。他做完这一切,身影亦没有丝毫犹豫或停留,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脚步化作无声,迅速消失在巨穴更深处那更加黑暗、更加死寂的通道尽头,只留下身后一片令人作呕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他妈的……他刚才……干了什么?!”拉格夫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粗重的喘息,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刚才那邪异到极点的一幕,远超他对战斗和杀戮的认知。
“取出来的那……那东西是什么?他到底取走了那头剑齿虎的什么东西?!”戴丽紧紧捂住嘴,强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生理性的惊骇与恶心。即使是研究异兽,她也从未见过如此亵渎生命、如此诡异残忍的手段。那从头到尾都冰冷无比的“活体器官取出术”让她感到一种本能的排斥。
兰德斯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他看着瘫倒在地、如同小山般毫无生气的霜牙剑齿虎,一个冰冷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他:“兽舍袭击!那些离奇死亡后被剥去器官的异兽……原来都是他干的!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凶手能避开所有监控和巡逻,手段还能如此诡异了!凶手本来就是学院的教授!科尔森教授!”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锁定科尔森消失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通道。那通道深处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寒冷、更加死寂。“不管他取走的是什么……收集这么多强大异兽的‘器官’……他的目的绝对非同寻常的恐怖!跟上!千万小心!”兰德斯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三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强烈的不适感,迅速而谨慎地靠近铁栏。铁栏杆上,有多根沉重的锁链缠绕着冰冷的铁条。拉格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颤抖的手指稳定下来,从战术腰包里掏出几根细如发丝的特制合金探针和扭力扳手。“锁死了,但结构不算顶复杂,看我的好了!”他凭借与石牙野猪共享的、对细微触感的惊人敏锐,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着锁芯。寂静中,只有金属探针在锁孔内细微的刮擦声和拉格夫沉重的呼吸声。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机括弹响,沉重的锁链应声而落。
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推开沉重的铁栏,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冰冷刺骨的寒气以及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他们吞没。霜牙剑齿虎庞大的身躯就瘫在眼前不远处,如同一座失去生命的肉山,仅有的呼吸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口鼻边的白气亦稀薄得如同幻觉。
“它……彻底死了吧?”拉格夫心有余悸地看着巨兽,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什么。
“生命体征……微弱到几乎探测不到,跟死了也没多少区别。”戴丽强忍着精神感知传递回来的冰冷死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别管它了!我们快追科尔森!”兰德斯低喝一声,目光焦灼地投向幽深的通道。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迅速绕过霜牙剑齿虎那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庞大身躯,朝着巨穴深处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追去。脚下的通道变得更加狭窄崎岖,地面覆盖着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液,寒意如同活物般顺着裤管向上攀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冰川墓穴的、冻结灵魂的恒久死寂。
“他妈的……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拉格夫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黑暗中前进,一边忍不住低声咒骂,“偷异兽的……器官零件?这玩意儿能卖钱还是能当武器?简直是个疯子!”
“不知道,但绝对和正常的学术研究、甚至黑市交易都无关。”戴丽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精神状态之前就不太对,还有那种诡异的力量、还有这种……亵渎生命的方式……我感觉他比我们之前预估的危险等级还要高出几个量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疯狂’能形容的了。”
兰德斯正要开口提醒两人集中精神,一股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乃至灵魂深处的极致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席卷而来!仿佛瞬间被投入了连通九幽的冰狱!这股寒意不仅冻结了他们的肢体,更直接侵袭着意识,让思维都变得迟滞、僵硬!
三人同时如坠冰窟,动作瞬间僵硬!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面对绝对死亡时的原始恐惧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嘶……怎……怎么回事?!”拉格夫牙齿剧烈地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石牙野猪暗淡的影子在他身旁若隐若现,发出不安的低吼。
“后……后面……有东西……”戴丽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颤音,她的感知如同被冻结的溪流,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接近死寂般的凝视。
兰德斯强忍着灵魂都要被冻结的恐怖感,用尽全身力气,一寸寸地、僵硬地扭动脖颈,看向他们刚刚经过的、霜牙剑齿虎倒下的方向——
在昏暗中,那头本该死透的、瘫软如泥的霜牙剑齿虎,此刻竟无声无息地、如同一名从地狱归来的亡灵般,巍然矗立在他们身后!
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冰冷的墓碑,笼罩在通道入口投下的微弱光与浓重阴影的交界处。口鼻间不再有微弱的生命白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在身周凝而不散、如同实质的森白寒气,翻涌着,仿佛来自冥河的呼吸。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双眼睛——冰蓝色的巨瞳此刻闪烁着一种毫无生气、冰冷死寂的幽光,如同两团在万载玄冰中燃烧的鬼火,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聚焦在他们三人身上。巨大的压迫感和纯粹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冰潮,瞬间淹没了整个地下空间,冻结了空气,冻结了声音,更是冻结了三人的血液!
它没有咆哮,没有低吼,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只是那样静静地、如同亘古便已存在的死亡化身般,矗立着,凝视着。这份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比任何狂暴的嘶吼都更加令人魂飞魄散!
“它……它没死透?!为什么?”戴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敢回头,但精神感知传来的冰冷死亡凝视让她如芒在背。
“不……”兰德斯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声带也被冻伤。手腕上的小轰传递来前所未有的、混乱而尖锐到极致的警报脉冲——那已经并非是纯粹的生命脉动,也不是彻底的虚无死寂,而是一种……被强行扭曲、被某种冰冷到极致的意志所驱动的、介于生死之间的……恐怖存在!
“它……它跟刚才被科尔森下手之前,已经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的存在了!
“刚才之前,它是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异兽世界高傲无比的威猛霸主……”
“而现在……”兰德斯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声音压低得如同梦呓一般,“……它是冷眼俯瞰世间一切生灵、平等播撒着末路与终结的……冷酷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