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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槐荫村,一个光听名字就彷佛能闻到腐烂潮湿气息的偏僻村落,坐落在连绵群山的褶皱深处,一条浑浊湍急、名叫「赤水」的河流蜿蜒穿过,像是大地一道永不癒合的血痕。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世代农耕,却也积弊深厚,尤以对河神的敬畏与献祭最为残酷。

村里流传着一个古老的规矩:每隔三年,若遇天灾人祸,或是河水泛滥异常,便要选出一个「河神的新娘」,投入赤水河中,以平息水神的怒火。所谓新娘,不过是从村里最贫困、最无依无靠的姑娘中选出的牺牲品。而今年的「河神新娘」,名字叫做阿秀。

阿秀是个可怜人,自小被卖作童养媳,婆婆是个刻薄阴毒的老妇人,丈夫早年间在山中采药失足摔死,留下她一人,在村里受尽白眼与欺凌。她性情温顺,沉默寡言,像一棵在石缝中艰难求生的野草,默默承受着一切。然而,她的存在,在迷信而残忍的村民眼中,似乎就是那个「不祥」的象征,尤其是在这灾年之后。

第一章:厄运的种子

槐荫村的夏天总是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蝉鸣声嘶力竭,仿佛要将这沉闷的天地撕开一道口子。阿秀蹲在自家那摇摇欲坠的土屋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枯黄的野菜,那是她今天好不容易在贫瘠的土地上找到的食物。

婆婆王氏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粗糙的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地面,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刻毒的光芒。「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的米缸都快刮干净了,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男人,现在又来克这个家!」

阿秀低着头,不敢言语,只是将野菜往嘴里送,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这已经是常态了。在这个家里,她没有任何地位,甚至连牲畜都不如。婆婆的打骂是家常便饭,村里人更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哟,这不是我们村的『福星』阿秀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村里的李屠夫,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汉子,他正领着几个闲汉在村口晃荡。「听说河神发怒了,要选个新娘呢?你看你这副苦瓜脸,不去岂不是浪费了这好机会?」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阿秀的头垂得更低了,身体微微颤抖。

「李屠夫,你可别胡说!」王氏虽然刻薄,但也知道这「河神新娘」意味着什么,那是活生生的人命。

「怎么是胡说?」李屠夫凑近王氏,压低声音,眼中却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王婆子,你想想,要是阿秀真被选上了,河神一高兴,说不定灾祸就消了,咱们村子也能安宁。到时候,村长说不定还会嘉奖你这个『深明大义』的婆婆呢?」

王氏的心动了动。虽然她打心眼里不喜欢阿秀,但更怕失去这个不用花钱的劳动力。可一想到「河神新娘」的「荣耀」,以及可能带来的好处,她的心又硬了起来。「哼,谁知道呢?那是天意。」

「天意?我看是人意吧!」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村民张老四凑过来说,「听说上头的意思,就想找个家里没男丁的软柿子捏。阿秀,你不就是正好吗?」

阿秀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们。张老四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穿了她最后的希望。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那天晚上,阿秀彻夜未眠。婆婆的打骂声、村民们的狞笑声、还有那条浑浊咆哮的赤水河的呜咽声,在她耳边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锣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村长带着几个德高望重的「乡绅」挨家挨户地通知:三天后,将举行祭河神的仪式,阿秀,被选为今年的「河神新娘」。

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槐荫村,村民们并没有感到同情或悲伤,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兴奋和解脱感。仿佛将所有的不幸和怨气,都倾泻到了这个可怜的女孩身上。

阿秀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村民们用鄙夷、幸灾乐祸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眼神包围着。没有人伸出援手,没有人替她说一句话。在这个人性扭曲的村庄里,她的死,似乎成了一种「必要」的牺牲。

婆婆王氏的态度最为激烈,她拿着棍子驱赶着试图靠近阿秀的邻居,嘴里嚷嚷着:「滚开!滚开!这是我们家的事!三天!三天后就让她去伺候河神!到时候,谁要是敢多嚼舌根,别怪我这根老骨头不客气!」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伺候河神」的女儿,是她一手造成如今境地的主要推手之一。

阿秀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没有哭闹,也没有求饶,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她的世界早已一片死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丈夫,想起了那些短暂的、却也曾有过一丝温暖的时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三天后,她将走向那条湍急而冰冷的河流,成为村民们眼中「平息灾祸」的祭品。

第二章:最后的绝唱

接下来的三天,对阿秀来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她被关在自家那间阴暗潮湿的土屋里,门口有人看守,防止她逃跑或是寻短见。婆婆王氏偶尔会进来,不是送饭,而是对着她破口大骂,将所有的怨气和恐惧都发泄在她身上。

「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害了我们全家!害了这个村子!等我把你送到河神那里,看你还怎么害人!」王氏的声音尖锐而恶毒,脸上的皱纹因为激动而扭曲着。

阿秀只是沉默地听着,不辩解,也不反抗。她的身体很虚弱,三天几乎没有进食,但精神却异常平静。或许,死亡对她而言,真的是一种解脱。

村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祭祀的日子越近,村民们的脸上就越发显露出一种狂热和期待。他们忙着准备祭祀用的物品:整只的肥羊、大块的猪肉、新打的米酒、还有各种面食和水果。这些东西平日里是难得一见的,但此刻,它们都将成为取悦「河神」的贡品。相比之下,阿秀这个「新娘」,似乎只是祭品中的一部分,甚至不如那些牲畜来得重要。

一些年轻力壮的村民,开始偷偷地打磨砍刀和绳索。他们要在仪式上,「护送」新娘到河边,并确保她「顺利」下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暴戾的气息。

村外的赤水河,这几天水流格外湍急,河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彷佛真的被激怒了。河水中不时传来奇怪的咆哮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水底翻腾。村民们对此深信不疑,更加坚定了要献祭的决心。他们认为,这是河神在催促,在警告。

阿秀偶尔会被允许出来透透气,但必须戴上沉重的镣铐。她会被几个妇人押着,在村里示众。村民们看到她,眼神复杂,有怜悯,但更多的是麻木和残忍。孩子们跟在她身后,扔石头,吐口水,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

「妖怪!害人的妖怪!」

「去死吧!去河里喂鱼吧!」

「晦气!看见她就觉得倒霉!」

这些话像无数根毒刺,扎进阿秀的心里。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此多的恶意。她试图不去听,不去看,但那些声音和目光,却像跗骨之蛆,无孔不入。

她开始回想起自己短暂而又充满苦难的一生。出生在一个贫苦人家,还没记事就被卖掉,换了一袋米和几吊钱。在新家,她唯一的依靠就是那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他们一起种地,一起熬过了许多艰难的日子。虽然贫穷,但丈夫对她还算不错,给了她一丝人间的温暖。可这样的日子,仅仅维持了不到三年,就被一场意外彻底摧毁了。

丈夫死后,她成了这个家唯一的女人,也成了所有人欺凌的对象。婆婆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她,认为她是「克夫」的扫把星。在这个封闭落后的村子里,女人没有地位,童养媳更是最低贱的存在。她的悲惨,似乎是命中注定,无人问津。

而现在,她连生存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就因为她「克夫」,因为她「命硬」,就要成为平息所谓「天谴」的牺牲品?

凭什么?!

一股强烈的怨气,如同火山般在她心中积聚、喷发。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周围的空气彷佛都凝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开始在她虚弱的躯体里涌动。

祭祀的前一天晚上,阿秀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的丈夫,站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对她温柔地微笑。他想拉她的手,却穿透了她的身体。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她又梦见自己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无数双无形的手将她往下拉,水草缠绕着她的脚踝,窒息感让她无法呼吸。她看到水底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看守她的女人数落了她几句,又把她锁回了屋里。

窗外,月光惨白,照在破败的土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鬼魅。阿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沉寂的夜空。她知道,明天,一切都将结束。但她不甘心,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成为村民们愚昧和残忍的牺牲品。

一股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第三章:赤水沉冤

第三天,也就是祭祀的日子,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有一场暴雨倾泻而下。这更增添了几分压抑和不祥的气氛。

阿秀被几个粗壮的妇人从屋里拖了出来。三天没有进食喝水,她早已虚弱不堪,几乎是被架着走的。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冰冷而决绝。

村民们已经聚集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准备出发。村长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根缠着红布的木杖,神情肃穆。李屠夫和张老四等人站在人群前面,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的笑容。王婆子跟在队伍后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像是在祈求河神的宽恕,又像是在诅咒着阿秀。

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村外的赤水河走去。一路上,村民们鸦雀无声,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拖曳的声音。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来到河边,眼前的景象让阿秀的心沉到了谷底。河岸边已经堆起了一个简易的高台,上面摆满了各种祭品。高台前方,湍急的河水翻腾着,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河水比往常更加浑浊,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彷佛真的浸泡了无数的鲜血。

几个村民合力将阿秀推上了高台。冰冷的石板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被牢牢地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柱上,动弹不得。阳光透过乌云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她绝望的脸上。

村长走到高台前,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庄严而虚伪的语气开始宣读祭文。无非是些歌颂河神恩德,祈求平息水患,然后将灾祸转嫁到阿秀身上的言辞。台下的村民们神情肃穆,有的低头默念,有的则面露狂热。

阿秀静静地听着,没有反应。她的思绪早已飘远。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想起了那些短暂的幸福时光,想起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苦难。一股巨大的悲愤和不甘,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只是湍急的河水,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河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猩红,如同沸腾的铁水!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紧接着,河水中央,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形成,彷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漩涡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翻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村民们吓得纷纷后退,惊恐地尖叫起来。就连一向镇定的村长,脸色也变得煞白。

「河…河神息怒!河神息怒啊!」有人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磕头。

李屠夫和张老四等人也吓得腿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们眼中的贪婪和兴奋瞬间被恐惧取代。

只有阿秀,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感觉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正在从河水深处涌动,那股力量,似乎与她产生了某种联系。

「时辰已到!送新娘上路!」村长强作镇定,颤抖着手,将一根长长的竹竿伸向阿秀,示意将她推入河中。

几个负责押解的妇人吓得瑟瑟发抖,谁也不敢上前。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阿秀突然笑了。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苍白而冰冷,带着无尽的怨恨和决绝。

「不必麻烦你们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的空洞和阴冷。

话音刚落,绑缚在她身上的绳索,竟然自行寸寸断裂!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从木柱上推开。

阿秀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她缓缓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她的动作变得异常灵活,完全不像一个虚弱了三天的人。

村民们惊骇地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鬼…鬼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哭喊声、尖叫声、乱成一团。

阿秀抬起头,望向那翻腾咆哮、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赤水河。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股浓烈的怨气和杀意,从她体内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你们…都该死!」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刻骨的仇恨。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随着她话音落下,原本汹涌的河水骤然平静了下来。但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更加恐怖的汹涌。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从河底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整个河岸。

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河水再次翻腾,但这次,不是咆哮,而是如同泣血般的呜咽。

阿秀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甚至有些透明。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空洞,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她的嘴唇变成了诡异的赤红色,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啊——!厉鬼!是厉鬼啊!」

村民们彻底崩溃了,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但他们的速度,怎能快过那无形的、充满怨恨的力量?

李屠夫第一个被追上。他本是村里的壮汉,此刻却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屎尿齐流。「别杀我!阿秀!不!鬼奶奶饶命啊!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阿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伸出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

李屠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如同老树皮般皲裂,鲜血从七窍中流出,瞬间染红了地面。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很快就没了气息。

紧接着是张老四。他试图躲藏在人群中,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狠狠地拽了出来,甩在地上。阿秀飘到他身边,俯下身,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

张老四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度扭曲和惊恐的表情,嘴巴大大地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体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迅速地干瘪、萎缩,最后只剩下一张人皮,覆盖在森森白骨之上。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剩下的村民们彻底疯了,他们互相践踏,哭喊着四散奔逃。但无论他们跑到哪里,那冰冷的、充满怨恨的气息都如影随形。

王婆子想跑,却被一股力量定在了原地。她惊恐地看着步步逼近的阿秀,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求饶:「阿秀…我的好孩子…是婆婆不好…婆婆错了…求求你…放过婆婆吧…」

阿秀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王婆子在她的注视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了。

「当年…你丈夫…真的是失足摔死的吗?」阿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

王婆子浑身一颤,眼神闪烁,似乎想否认,但在阿秀那恐怖的目光下,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是被你们害死的,对不对?」阿秀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打在王婆子的心上。

王婆子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你…你怎么知道…」

当年,阿秀难产,孩子眼看就要保不住。王婆子却认为这个孩子是个不祥之兆,会克死更多的人,竟然偷偷找来草药,强迫阿秀喝下,导致了她腹中的胎儿死亡,并且造成了她终身不孕。

阿秀的眼中流下了两行血泪。那是积压了多年的痛苦和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你们以为,把我推进河里,献给河神,你们的灾祸就会消失吗?」阿秀的声音变得凄厉而疯狂,「你们错了!大错特错!你们的罪孽,只会引来更可怕的报应!」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周的黑色雾气骤然变得更加浓重。河水再次翻腾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呜咽,而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河水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扭曲人脸组成的黑色阴影,缓缓升起,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威压。

「河…河神大人息怒!是我们错了!是我们瞎了眼啊!」

残存的村民们彻底崩溃了,他们疯狂地磕头,试图向那河中的阴影祈求宽恕。但那阴影只是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猛地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滔滔河水化作无数条狰狞的水龙,咆哮着扑向岸上的村民!

惨叫声、惊呼声、河水咆哮声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绝望的死亡交响乐。很快,一切都归于平静。河岸上,只剩下阿秀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一片狼藉。

村民们,连同那些曾经欺凌她、唾弃她、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他们有的被河水卷走,有的被水龙撕碎,有的则在极度的恐惧中吓死了。整个槐荫村,仿佛变成了一座鬼蜮。

阿秀抬起头,望向那依旧翻腾不休的赤水河。她的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伤和疲惫。

她完成了复仇,但她失去了一切。她的亲人,她的家,她曾经活过的痕迹,都被这场残酷的复仇吞噬了。

一股巨大的空虚感袭来,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周围的怨气和杀意也在逐渐消散。

「孩子…」她喃喃自语,眼中流下两行清泪,「爹…我来找你了…」

她的身体化作点点微光,如同飞舞的萤火虫,慢慢飘向那波涛汹涌的赤水河,最终消失在茫茫的水汽之中。

河水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浑浊,但那种令人心悸的猩红和暴戾气息,却消失了。河中央那巨大的阴影,也悄然隐去。

赤水河,似乎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但槐荫村,以及发生在那个恐怖夜晚的一切,却化作了不朽的传说,警示着后人。

第四章:死寂的村庄

槐荫村的祭河神仪式,以一种极其惨烈和诡异的方式结束了。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厚厚的乌云,洒落在满目疮痍的河岸上时,所见的景象,让任何一个侥幸幸存或是闻讯赶来的人都惊骇得说不出话。

原本聚集在河边的村民,以及主持仪式的村长等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很难找到。彷佛整村的人,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有那座简陋的高台还矗立在岸边,上面散落着一些破损的祭品和断裂的绳索,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过的恐怖事件。河水依旧湍急地流淌着,只是颜色恢复了往日的浑浊,不再那般触目惊心的猩红。河岸边,留下了一些挣扎和拖拽的痕迹,以及一些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爪印和粘稠的、散发着异味的黑色液体。

很快,「槐荫村全员死于河神震怒」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周边的地区。官府派人前来查探,但面对如此诡异离奇的景象,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将此地列为禁地,警告世人切勿靠近。

有人说,是河神真的发怒了,惩罚了所有参与献祭的人。也有人说,是那个叫阿秀的女孩,死后化为厉鬼,向全村人复仇了。后一种说法,在私下里流传得更广,因为那些关于厉鬼复仇的细节,太过具体,也太过恐怖。

一时间,槐荫村成了一个禁忌,一个充满不祥和恐惧的符号。人们远远地避开这片区域,连打柴的樵夫、捕猎的猎户,都会绕道而行。曾经的村落,逐渐被茂密的植被吞噬,房屋倒塌,道路荒芜,渐渐变成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废墟。

时间流逝,几十年,上百年过去了。槐荫村的恐怖传说,渐渐被人们淡忘,只剩下一些模糊的、令人讳莫如深的乡野奇谈。偶尔有胆大的外地人,想要一探究竟,但最终都会被当地人严厉劝阻,或者是在接近废墟时,被突如其来的怪事吓退。

据说,有人在深夜路过槐荫村旧址时,会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声,或是看到河面上漂浮着惨白色的身影。还有人说,在暴雨之夜,能看到一个身穿白衣、面目模糊的女子,在村口的槐树下徘徊。更有甚者,声称在河水中,看到过无数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岸上的一切。

这些传说,给槐荫村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和恐怖的面纱。它就像一个巨大的伤疤,烙印在大地之上,也烙印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提醒着人们,不要轻易挑战那些未知的力量,更不要漠视生命的尊严和苦难。

槐荫村,彻底死了。死在了那个风雨交加、冤魂泣血的夜晚。活下来的人,将永远背负着那段恐怖的记忆和沉重的罪孽。而死去的人,他们的灵魂,或许早已化为厉鬼,永远被困在了这片充满怨念的土地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场绝望的复仇。

第五章:不速之客

时光荏苒,转眼间,距离槐荫村那场灭顶之灾,已经过去了一百零三年。

一百多年的时光,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也让许多记忆蒙尘。槐荫村所在的区域,虽然依旧人迹罕至,但关于那里的恐怖传说,已经渐渐变成了遥远的故事,很少再被人提起。周边的县志上,或许还能找到寥寥数语的记载,但也仅仅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这一年的夏天,天气异常酷热。一个名叫陆明的年轻历史系研究生,对地方志和民间传说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从省城一所大学出发,历经辗转,终于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山区。他的目的,就是探寻那个在地方野史和乡野奇谈中颇有名气,却又语焉不详的「槐荫村惨案」。

陆明是个无神论者,但他对那些超自然的传说有着近乎病态的好奇。他相信,任何传说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真相。他想亲自来到这里,看看那片废墟,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或许能填补一些历史记录的空白。

他雇了一个当地的向导,名叫赵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山民,祖辈就住在这附近。赵老汉一听陆明要去槐荫村,立刻脸色大变,连连摆手。

「后生仔,使不得啊!那地方邪门得很!多少年没人敢去了!你没听说过吗?那里闹鬼啊!」

「赵大爷,我就是去做点历史研究,采访一下当地的老人,了解一下情况。」陆明笑着解释道,试图打消老人的顾虑,「放心吧,我就是白天去看看,天黑前肯定离开。」

赵老汉叹了口气,唠叨了半天,见陆明执意要去,只好叹道:「唉,你这后生,就是胆子太大了!也罢,我老头子就陪你走一趟,不过我可不敢进村子深处,就在山口等你。你千万要当心,天黑前一定得出来!还有,千万别去河边,更别在晚上出门!」

陆明连连点头,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即将揭开谜底的兴奋。

两人结伴而行,跋涉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槐荫村旧址。远远望去,只见一片茂密的树发和杂草丛生,隐约能看到一些残垣断壁,在荒草中若隐若现。这里几乎看不到人烟,只有鸟儿的鸣叫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赵老汉将陆明送到山口的一块大石头旁,便不愿再前进一步。「后生仔,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太阳落山前,你一定要出来!」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陆明深吸了一口气,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踏入了这片禁地。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味。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偶尔有风吹过,带来远处河流隐约的咆哮声。

他按照记忆中地图的指示,朝着村子中心的方向走去。越往里走,荒凉破败的景象就越发触目惊心。倒塌的房屋框架,散落在地的碎瓦残砖,还有被藤蔓缠绕、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石磨、碾盘等农具。这里就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充满了死亡和衰败的气息。

在一堵残破的土墙下,陆明发现了一些破碎的陶罐碎片,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些朴素的纹饰。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希望能对研究当时的村居生活有所帮助。

他又找到了一座相对完整的房屋地基,似乎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宅院。在地基旁边,他发现了一棵巨大的老槐树。这棵槐树枝繁叶茂,树冠巨大,犹如一把撑开的巨伞,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树干粗壮,需要几个人才能合抱,树皮开裂,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陆明抬头仰望着这棵老槐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他总觉得这棵树,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树下的阴影像是活物一般,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风吹过树叶,发出的不是沙沙声,而是一种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

他摇了摇头,甩掉脑中的幻觉,继续往前走。他想找到村口那条传说中的赤水河。

穿过一片狼藉的村落废墟,一条宽阔而湍急的河流,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河水浑浊,奔腾咆哮,河岸边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头和沉没的杂物。这里就是赤水河。

站在河边,陆明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河水的声音震耳欲聋,彷佛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他想起那些关于河神献祭和厉鬼复仇的传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沿着河岸行走,希望能找到一些与当年事件相关的线索。在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湾,他看到了一些人为挖掘的痕迹,似乎是一个简易的码头或者渡口。在附近的泥沙中,他发现了一些破碎的瓦罐,还有一些颜色暗沉、像是烧焦的木炭。

就在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些遗迹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河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猛地抬头,望向河面。

只见波涛汹涌的河水中央,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慢形成。漩涡中心,水色变得异常深邃,彷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从漩涡中弥漫开来,在空气中凝结成淡淡的雾气。

陆明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景象,让他想起了那些传说中关于「河神新娘」投河时的描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那漩涡和黑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散了,河水恢复了往日的汹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陆明知道,那不是幻觉。他清晰地看到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了他。这个地方,比他想像的还要诡异。

他站起身,准备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吹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猛地回头!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他,身姿窈窕,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她就像是一尊苍白的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

陆明的心脏狂跳起来。这里是荒村废墟,哪来的女人?而且还是穿着一身白衣……

他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白衣女子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明皱了皱眉,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她的样子。「姑娘?你没事吧?」

就在他离那女子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落叶。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凄厉至极的、彷佛能刺穿耳膜的尖叫声,突然从那白衣女子的口中发出!

「啊——!!!」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恨和疯狂,完全不似人声!它穿透了嘈杂的河水咆哮声,狠狠地刺入陆明的耳膜和大脑,让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紧接着,那白衣女子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陆明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她的脸。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面孔!

那张脸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干瘪、粗糙,如同风干的尸皮。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和怨毒。她的嘴巴大大地张着,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泛黄发黑的牙齿,鲜红的舌头微微颤动着。

最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缠绕着一圈圈深紫色的勒痕,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彷佛一条狰狞的项圈!

这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这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陆明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想逃跑,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那白衣厉鬼,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更加诡异而残忍的笑容。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陆明全身,让他如坠冰窟!

「你……你看见我了……」一个断断续续、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那厉鬼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充满了怨毒和冰冷的杀意。

「不……不要杀我……」陆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恐惧。

「晚了……」厉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肯定。

她的双手,那双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又长又黑的手,猛地向前伸出,抓向陆明的脖子!

第六章:槐荫魅影

冰冷、僵硬、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陆明的皮肤。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笼罩着他。陆明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似乎想要反抗,但四肢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一阵更加狂暴的阴风凭空刮起,吹得周围的杂草树木疯狂摇曳,发出呜呜的怪啸。天空骤然暗了下来,明明是下午,却像是傍晚提前降临,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那原本气势汹汹扑来的白衣厉鬼,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充满惊愕和愤怒的尖啸!她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意外和不安。

陆明趁着这个空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逃去。他不敢回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哪里逃?!」

那厉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冰冷的怒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作用在陆明的后背上,将他狠狠地向前一推!陆明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那股阴冷的力量却死死地压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分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厉鬼拖着长长的、惨白色的影子,一步步向他逼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明。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废墟中窜了出来!

「孽障!休得伤人!」一声苍老而威严的喝声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道袍、手持桃木剑、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陆明身前。他手中桃木剑向前一指,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随着咒语的念诵,老道士的身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将那股压在陆明身上的阴冷力量驱散开来。

那白衣厉鬼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半路杀出,而且看样子还是个道士,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她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老道士,发出威胁的嘶吼。

「你是何人?敢管我的事!」厉鬼的声音充满了怨毒。

「贫道清风,云游至此。你这女鬼,怨气深重,不知已害了多少性命!今日遇上贫道,定不容你再猖狂下去!」老道士手持桃木剑,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哈哈哈……」厉鬼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害了性命?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当年又做了什么好事?!若不是你们助纣为虐,我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清风道长眉头微皱,似乎对厉鬼的话有所触动。「看来,你与这槐荫村,渊源不浅。百年之前的恩怨,何必带到今日?冤冤相报何时了?速速散去,或入轮回,方是正途。」

「入轮回?哈哈哈!」厉鬼笑得更加癫狂,「我含冤而死,仇人却逍遥法外,享受荣华富贵!我怎能甘心?!我就是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要让所有路过此地的人,都为我陪葬!」

随着她情绪的激动,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天空阴沉得如同黑夜,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河面上再次翻腾起来,隐隐传来恐怖的咆哮声。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枝叶剧烈摇晃,彷佛活了过来。

「哼!执迷不悟!」清风道长脸色一沉,不再多言,手中桃木剑挽起一朵剑花,直刺向厉鬼!

厉鬼尖叫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白影,向后飘退。同时,她双手向前一挥,无数道黑色的、如同利箭般的阴气,铺天盖地地向清风道长射去!

「雕虫小技!」清风道长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桃木剑在身前一划,口中喝道:「金光护体!」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从桃木剑上爆发出来,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护罩,将那些黑色阴气尽数挡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冰雪消融。

「有点本事,难怪当年能害我!」厉鬼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似乎也意识到眼前这个老道士不好对付。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她身形一晃,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下一刻,竟分化出三道一模一样的白色身影,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清风道长扑来!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清风道长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这厉鬼还有分身之术。他不敢怠慢,手中桃木剑舞动如风,剑光闪烁,将三道身影一一逼退。但那厉鬼的分身似乎悍不畏死,不断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一时间竟让清风道长有些手忙脚乱。

趁着道士与厉鬼缠斗的空档,陆明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一堵残破的墙壁后面,惊骇地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战斗场面。

道法?妖怪?这一切是真的吗?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那白衣厉鬼显然对清风道长恨之入骨,攻击越发凌厉。她似乎能操控周围的阴气,时而化作利刃,时而化作囚笼,试图将清风道长困住。

清风道长虽然道法高深,但也渐渐有些吃力。他一边抵挡着厉鬼的攻击,一边试图寻找她的破绽。他知道,一般的鬼物,都有其核心或者凭依之物,只要找到并毁掉,就能将其彻底消灭。

激战之中,厉鬼似乎变得更加狂暴。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啸,周围的阴气骤然浓缩,化作一条巨大的、狰狞的水龙,张牙舞爪地向清风道长扑去!

「不好!」清风道长脸色大变,他能感觉到这条水龙中蕴含的恐怖力量,绝非他现在能够硬抗。

情急之下,他猛地将手中的桃木剑抛向空中,双手快速结印,口中急速念咒:

「南方之星,其名荧惑!离火之精,焚灭妖氛!敕令!」

随着咒语的完成,天空中的桃木剑彷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一阵嗡鸣,剑身上燃起了熊熊的赤色火焰!火焰并不灼热,反而散发出一种克制阴邪的乾燥气息。

清风道长猛地一招手,那燃烧着赤色火焰的桃木剑如同流星般射向那条水龙!

「轰——!!!」

火焰与水龙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赤色的火焰瞬间将水龙吞噬,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随即化为乌有。

水龙的溃散,也让那白衣厉鬼受到了重创。她惨叫一声,身形变得更加虚幻透明,三个分身也瞬间消失不见。

「你……你究竟是谁?!」厉鬼惊恐地看着清风道长,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清风道长收回悬浮在空中的桃木剑,剑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也消耗了不少法力。「贫道清风,云游四方,斩妖除魔,乃是本分。你生前遭遇不幸,贫道深表同情,但死后化为厉鬼,滥杀无辜,已是罪孽深重!今日贫道便要替天行道,超度于你!」

说罢,他再次举起桃木剑,剑尖对准厉鬼,准备施展更强的法术。

那厉鬼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不甘。

「我恨!我恨啊!!!」

随着她的啸声,整个槐荫村废墟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地面上裂开一道道缝隙,周围的树木纷纷枯萎、折断!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掀起滔天巨浪!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阴冷的怨气,如同实质般从厉鬼体内爆发出来,迅速笼罩了整个区域!

「不好!她要自爆怨气!」清风道长脸色大变,急忙后退,同时将手中的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护住自身。

只见那白衣厉鬼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充满怨毒的黑气!这些黑气在空中疯狂地飞舞、咆哮,形成一道道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和诅咒!

它们不再攻击清风道长,而是如同潮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它们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机断绝!

「孽障!休得猖狂!」清风道长怒喝一声,手中掐诀,桃木剑上再次燃起赤色火焰,对着那漫天黑气斩去!

然而,这些黑气极其诡异,竟然能穿透火焰的灼烧,继续扩散!

「完了……这些都是无主的怨气,根本无法彻底消灭……」清风道长脸上露出无奈和凝重的神色。

眼看着这些充满怨毒的黑气就要扩散到整个山谷,甚至可能影响到山外的世界,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

「够了……」

声音空洞、飘渺,彷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彷佛就在耳边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呆了。

只见在那漫天怨气之中,一个模糊的、几乎透明的身影,缓缓地显现出来。

那身影,穿着一身残破不堪的、颜色暗淡的粗布衣裳,正是白天陆明在河边看到的那个投河女子的模样!只是,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没有丝毫厉鬼的狰狞和怨毒,只有一片死寂和悲凉。

她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那些狂暴的怨气,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堤坝的洪水般,迅速地平息了下来,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清风道长也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与那厉鬼容貌相似的女子。「你是……?」

那女子没有理会清风道长,她的目光,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落在了远处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阿秀……是你吗?」清风道长试探着问道。

女子依旧没有回答。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向那棵老槐树。

清风道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茂密的枝叶之间,似乎系着什么东西。借着微弱的光线,他隐约看到,那是一块破旧的、深色的木牌,上面似乎刻着字。

他心中一动,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老槐树下。他抬头仰望,看清了那木牌上的字迹。

牌子上刻着的,是三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大字:「往生牌」。

而在牌子的下方,还系着一缕用红线缠绕的、已经干枯发黄的……婴儿脐带?

清风道长瞳孔骤缩,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回过头,看向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悲凉的女子身影。

「原来如此……你并非阿秀的怨灵……你是……」

女子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你……是那个无辜的、被阿秀的怨气所吞噬的……胎儿的魂魄?」

女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清风道长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怜悯。「原来,你一直被困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土地,也被阿秀的怨气所束缚……」

原来,事情的真相,远比传说更加复杂。

当年阿秀含冤而死,巨大的怨气化为厉鬼,不仅杀了那些参与献祭的人,也波及了许多无辜的人,其中就包括当时村中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那婴儿的魂魄,未能转世轮回,反而被阿秀那狂暴的怨气所吸引、吞噬,两者纠缠在一起,形成了这百年来令人闻风丧胆的槐荫村厉鬼传说。

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有着和阿秀一样的面容,但她并非阿秀的本体怨灵,而是那个被怨气吞噬的胎儿的魂魄。或许是出于本能,或许是出于某种赎罪的心理,她一直默默地守护在这片土地上,试图阻止阿秀的怨气彻底失控,也保护着那些无意中闯入此地的人。

刚才厉鬼的失控和怨气的爆发,或许正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丝清明,让她暂时夺回了一丝主导权。

明白了这一切,清风道长心中有了计较。

「唉,孽缘啊……」他看着眼前的胎儿魂魄,又看了看那些渐渐平息、但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余怨气,沉声道:「你守护此地百年,已是功德无量。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也被怨气彻底侵蚀。阿秀的怨气,需要化解,而非压制。」

胎儿魂魄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迷茫。

清风道长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三张黄色的符纸,手指迅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邪显正,各归其位!敕令!」

他将三张符纸猛地向前一抛,符纸在空中化作三道金光,射向不同的方向。

一道金光射向那棵老槐树,将系在上面的「往生牌」和婴儿脐带笼罩。

一道金光射向那翻腾的赤水河,河水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浑浊,但不再有咆哮和异象。

一道金光射向村子废墟的各个角落,驱散了残留的阴气和怨气。

做完这一切,清风道长对着那胎儿魂魄,双手合十:「小友,尘缘未了,不宜久留。今日贫道为你超度,助你早登轮回,寻得新的生机。恩怨已了,切记放下。」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三粒散发着莹光的丹药,递向胎儿魂魄。「此乃往生丹,服下它,随贫道一起走吧。」

胎儿魂魄静静地看着清风道长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那棵老槐树,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留恋,但最终,还是化作一道微弱的白光,飘向了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将那白光摄入袖中,再次对着废墟深深一揖,然后对躲在一旁的陆明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陆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到道士的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跟在清风道长身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山口跑去。

两人一路疾行,直到远离了那片令人心悸的废墟,确认身后再无异状,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望去,槐荫村的方向,一片寂静,彷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道长……」陆明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白衣女鬼……」

清风道长面色凝重,看了一眼身后,叹了口气道:「唉,一言难尽啊。槐荫村的悲剧,并非简单的厉鬼复仇,而是一段被遗忘和扭曲的恩怨。阿秀的怨气确实存在,但百年来为祸的,其实是她腹中无辜夭折的胎儿魂魄,被怨气侵蚀、同化……」

他将刚才了解到的真相,简略地告诉了陆明。

陆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厉鬼复仇传说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复杂和悲惨的故事。

「那……那个胎儿魂魄……」

「我已将其超度,应该可以往生轮回了。」清风道长点点头,「至于阿秀的本体怨灵,虽然大部分怨气已被平息,但核心怨念恐怕还未消散。不过,有那往生牌和脐带的镇压,再加上赤水河本身的水脉之力,应该能将其暂时压制,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陆明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清风道长摆摆手:「无量天尊。也是你与此事有缘,才会遇到这等凶险。不过,这次事件后,槐荫村的怨气算是彻底平息了,那禁地的名头,或许也该卸下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片充满了死亡、怨恨和悲伤的土地。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回头望去,槐荫村废墟在暮色中,彷佛真的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坟墓,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守护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过往。

第七章:余波与新生

自从清风道长出现,化解了槐荫村的百年怨气之后,这片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地,似乎真的迎来了一丝生机。

陆明安全返回后,将他在槐荫村的经历,以及清风道长所讲述的真相,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研究报告。他并没有将所有的超自然细节公之于众,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历史悬案和地方民俗传说来探讨,着重分析了槐荫村惨案的背景、原因以及其反映出的社会问题和人性的黑暗面。

他的报告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一些历史学家和民俗学家专程来到槐荫村旧址进行考察。他们在废墟中找到了一些印证陆明描述的物品和痕迹,但对于那些神乎其神的厉鬼传说,则普遍持怀疑态度。他们认为,所谓的「槐荫村异闻」,更多的是民间基于对灾难和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某些历史事件的扭曲记忆和艺术加工。

随着时间的推移,槐荫村「闹鬼」的传闻渐渐平息。一些胆大的外地游客,甚至开始将这里视为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探险和摄影地点。虽然当地政府仍然不建议游人深入废墟,但周边地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谈之色变了。

赵老汉等附近的山民,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们依旧不敢轻易靠近槐荫村,但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恐惧,却悄悄地减少了许多。他们开始相信,当年那个恐怖的诅咒,或许真的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了。

然而,在这片看似恢复平静的土地之下,是否真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没有人知道,当年清风道长虽然超度了那个被怨气侵蚀的胎儿魂魄,也压制了阿秀的大部分核心怨念,但并非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抹去。

在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虽然系着的「往生牌」和婴儿脐带已经被道长的符法净化,但在无人察觉的深夜,当月光洒落在茂密的枝叶上时,似乎依稀能看到,有两道微弱的、几乎透明的身影,在树下徘徊。

一道,是那个穿着白衣、面目模糊的女子,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空洞,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漆黑的河面。

另一道,则是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安静地依偎在她的身旁。

她们似乎并没有离开,只是被强大的力量禁锢在了这片土地上,无法解脱。

偶尔,当有迷路的旅人或者大胆的探险者,在深夜闯入这片废墟时,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是若有若无的叹息,有时是婴儿微弱的啼哭,有时又是女子凄凉的低语。

但奇怪的是,这些现象似乎并没有恶意。它们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残留,一种对过去的执念和悲伤的宣泄。

有人说,这是阿秀和那个无辜胎儿的魂魄,在经历了百年的痛苦和纠缠后,终于得到了一丝安宁,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还会怀念起曾经的时光。

也有人说,这是她们最后的执念,等待着某个契机,或许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对于这一切,已经离开槐荫村的陆明,偶尔也会想起那个阴森的夜晚,想起那双空洞而怨毒的眼睛,想起清风道长口中那段复杂而悲惨的往事。

他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闯入和那场意外,究竟是终结了一场延续百年的悲剧,还是仅仅是改变了它的形态。

或许,有些伤痕,即使经过岁月的洗礼,也难以彻底癒合。有些灵魂,即使摆脱了仇恨的束缚,也依然会被过去的阴影所缠绕。

槐荫村的故事,就像那条依旧湍急奔腾的赤水河,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河底深处,或许依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和秘密。

而那棵矗立在废墟中的老槐树,依旧会在风雨之夜,发出低沉的呜咽,彷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关于爱、恨、牺牲与救赎的悲歌。

尾声:赤水边的低语

又是一个夏天,距离槐荫村事件,又过去了数年。

一个年轻的画家,为了寻找创作灵感,独自一人来到了早已荒废的槐荫村。他听闻这里的传说,想要画下这份独特的苍凉和神秘。

他在废墟中支起画架,面对着残破的墙壁和疯长的杂草,却始终找不到感觉。他觉得这里的空气太过死寂,缺乏一种生命力。

直到黄昏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而诡异的红色,倒映在下方奔流不息的赤水河中。

画家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风铃般的响动。

他回过头,看到在不远处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黑葡萄。她手里拿着一片槐树叶,正安静地看着画家,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怯生生的微笑。

画家愣住了。这深山废墟之中,怎么会有一个小女孩?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当他再次看去时,那个小女孩依然站在那里,笑容依旧。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画家心头。他感觉这个小女孩,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光?

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被那女孩纯真无邪的笑容所吸引。他尝试着向她招了招手。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迈开小小的步子,向他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就像一只蝴蝶。

她走到画家面前,仰起小脸,脆生生地问道:「叔叔,你在画画吗?」

画家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惊奇。「是啊,小朋友,你家住在哪里呀?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指了指那棵老槐树,又指了指远方的河流,露出一个有些迷茫的表情。「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画家心中一动,看着小女孩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你……是在这里等什么人吗?」他试探着问道。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嗯!我在等我爹爹……他说过,他会回来看我的……」

画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酸涩而温暖。他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只有几岁,却已经在等待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小女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一阵晚风吹过,带来了河水冰冷的潮气。

小女孩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透明,她打了个寒颤,看向画家,眼中露出一丝不安。「叔叔,天黑了,我该走了……我娘……还在等我呢……」

「你娘?」画家更加惊讶了。

小女孩点点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嗯,我娘对我可好了……她说,她会永远陪着我……」

说完,她对着画家挥了挥手,转身,向着那片更加深沉的黑暗跑去。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老槐树的阴影之中。

画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却也让他感到无比的清醒。

他不知道刚才遇到的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但他知道,那个白衣小女孩的出现,像是一道微光,照亮了他心中某个角落。

或许,阿秀的怨恨,并未完全消散。但在这无尽的怨恨之下,也隐藏着最深沉的爱,和最执着的守候。

也许,真正的救赎,并非是彻底的消亡,而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学会放下,学会释然,学会与过去和解。

画家最终没有完成他来此的初衷——画下槐荫村的苍凉。他画下了一棵古老的槐树,树下,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怀抱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背景是奔流不息的、映照着夕阳的赤水河。

画的名字,他取名为:《槐荫下的等待》。

他将这幅画挂在了自己画室的墙上。每当夜深人静,他看着画中那两个安静的身影,总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温暖。

而在遥远的槐荫村废墟,在无人知晓的深夜,赤水河依旧在静静地流淌。河水中,彷佛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在月光下相依相偎,低声细语,诉说着一段跨越了百年时光的、关于爱与等待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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