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前的梅雨季总带着股黏糊糊的甜,花店的玻璃上凝着水珠,把蓝玫瑰的影子泡得软乎乎的。星野趴在育苗箱前数齿轮玫瑰的新花苞——第二朵花的萼片刚冒出齿纹,她就发现每片萼片上都缠着银线般的光斑,像谁用月光给花儿织了件防晒衣。
“妈妈你看!芽芽长小项链了!”她举着放大镜扭头,鼻尖蹭到玻璃上,压出个圆圆的印子。林晚星正在给顾客包蓝玫瑰,闻言笑着瞥了眼:“那是晨露留下的反光,小傻瓜。”可话音未落,育苗箱里的泥土突然发出“咔嗒”轻响,齿轮状的根须从土里钻出来,在箱底拼出个迷你时光核心的图案——和废钢厂那棵树的年轮分毫不差。
程野的画架最近总支在窗边,画布上是星野穿着小雨靴踩水洼的模样,雨珠在她裙摆齿轮纹上蹦跳,竟和齿轮玫瑰萼片的银线节奏一致。他调颜料时加了点青梅酒,结果蓝色颜料泛出琥珀光,像把整个梅雨季的回忆都泡进了画布。“守夜人今晚会来吗?”他忽然问,怀表已经连续三天在午夜敲响,表盖内侧的图腾最近总映出废钢厂铁门的画面,门缝里漏出的光带着齿轮转动的虚影。
守夜人来的时候带着股潮气,藤编筐上的蔷薇花垂着水珠,花瓣里的小齿轮却转得飞快。“齿轮雨季要来了,”他把筐放在桌上,里面躺着串风铃,十二片齿轮状的金属片上刻着星野的乳牙印,“该让咱们的小星野听听时光的悄悄话了。”风铃刚挂到窗边,外头就滚过闷雷,金属片相撞发出“叮铃嘀嗒”的响,竟组成了星野昨天背的儿歌调子。
“这风铃会唱阿野的歌!”星野踮脚去够风铃,腕间胎记突然和金属片上的齿纹共振,玻璃窗上投出残影:废钢厂的时光核心树正在雨中摇晃,枝头的风铃果实里,无数个星野的小片段像走马灯似的转,最清晰的那个,是她前天在幼儿园把齿轮发卡送给同桌小芽,说“这是能抓住时光的魔法”。
林晚星给守夜人倒青梅茶时,发现他袖口沾着片陌生的齿轮花瓣——比星野的玫瑰花瓣多了三道齿纹,颜色更接近深灰,边缘还泛着铁锈色。“观测站的老钟停了。”守夜人忽然低声说,指尖划过桌面,茶水表面立刻浮现出废钢厂的景象:时光核心树的根部出现了细裂纹,渗出的光不再是青梅色,而是带着暗红的齿轮纹。
星野没注意到大人们的脸色变化,正把风铃金属片贴在耳边听:“爷爷你听!风铃说‘阿野的第一颗蛀牙要掉啦’!”她咧嘴露出刚松动的下门牙,齿缝间还卡着青梅蜜的糖渣。程野笑着揉她头发,目光却落在守夜人带来的另件东西上——块刻着双生齿轮的铜牌,和林晚星后颈的图腾、星野的胎记一模一样。
雨夜的雷声来得突然,风铃突然发出尖锐的颤音。星野腕间胎记猛地亮起,育苗箱里的齿轮玫瑰竟连根浮起,根须在空中拼出“废钢厂”三个字。守夜人脸色大变,抓起铜牌塞进程野手里:“带她去时光核心树那里,根须裂痕在扩大,只有她的胎记能——”话没说完,窗外突然闪过刺目蓝光,蓝玫瑰的花枝竟开始扭曲,变成齿轮状的金属枝条。
“妈妈!花花变成铁片片了!”星野吓得往林晚星怀里钻,却发现母亲后颈的图腾正在发烫,和铜牌上的齿轮纹重合时,玻璃上投出了从未见过的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程野和林晚星在废钢厂捡到的襁褓里,除了星野,还有块和守夜人带来的一模一样的铜牌,襁褓边缘绣着的齿轮纹,此刻正爬满整个花店的墙壁。
程野的怀表突然炸开般响个不停,表盖内侧不再是星野的成长片段,而是映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站在时光核心树顶端,手里攥着串齿轮状的锁链,每条锁链上都挂着和星野胎记相同的孩子。“他们在收集时光密钥。”守夜人沙哑着嗓子,藤编筐里的青梅露突然沸腾,“星野的胎记是打开观测站的钥匙,齿轮雨季的雷,会引他们来——”
话音未落,铁门传来巨响,蓝玫瑰变成的金属枝条突然倒刺暴涨,像在保护花店。星野腕间胎记亮得几乎要穿透皮肤,她突然指着墙上的齿轮纹壁画喊:“那里!阿野的牙牙在发光!”林晚星这才发现,星野收藏乳牙的小银盒不知何时嵌进了壁画,齿轮纹正顺着银盒往四周蔓延,每道纹路里都闪着守夜人带来的灰黑色花瓣的光。
程野拽着妻女往后门跑,怀里的铜牌突然发烫,映出废钢厂此刻的模样:时光核心树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树干,树根处浮出十二道齿轮凹槽,正和星野风铃上的十二片金属片一一对应。守夜人在身后大喊:“把风铃挂到核心树的枝桠上!只有集齐她的十二道成长印记,才能——”话没说完,雷声中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花店的铁门被某种齿轮状的机械臂撕开,蓝光里,那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锁链。
星野突然挣脱父母的手,攥着风铃往雨里跑。她后颈的小齿轮印记和腕间胎记连成一片光网,每片金属片都在雨中发出凤鸣般的清响。林晚星看见女儿跑过的水洼里,浮现出自己母亲临终前的画面:老人颤抖着摸着她后颈的图腾,说“等星野的齿轮玫瑰开出十二朵花,就带她去观测站找时光最初的样子”。
“星野!”程野的喊声混着雷声,齿轮玫瑰的根须突然化作光带,缠住了即将砸向星野的机械臂。小姑娘趁机把风铃挂在最近的枝桠上,十二片金属片同时对准了时光核心树的裂痕。奇迹般的,裂痕开始渗出青梅色的光,每道齿纹里都浮出星野的成长片段:第一次换牙、第一次种花、第一次给父母画齿轮衣裳……
青铜面具人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声,手中锁链上的齿轮突然崩裂。守夜人趁机拽住三人往树后躲,却在这时,星野腕间的胎记突然投射出完整的时光核心图案——那是个双环相扣的齿轮,内环刻着星野的十二道乳牙印,外环则是林晚星后颈的图腾和程野怀表的纹路。
“还差最后一道印记。”守夜人盯着核心树顶端,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第十二个齿轮凹槽,“得在齿轮雨季结束前——”话未说完,星野的乳牙突然“啪嗒”掉在水洼里,血珠混着雨水渗进核心树的根部。奇迹发生了,第十二片金属片突然发出太阳般的光辉,精准嵌入了顶端的凹槽。
整个废钢厂在瞬间被青梅色的光笼罩,齿轮玫瑰的根须化作桥梁,连接着花店和时光核心树。林晚星看见母亲的虚影站在光桥上,冲她微笑着招手,围裙上的齿轮纹正和星野裙摆的图案重合。程野的怀表终于停止了响动,表盖内侧不再是画面,而是行闪着微光的字:“当第十二颗乳牙坠入时光之根,观测站的大门将为时光小园丁敞开。”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一瞬。核心树顶端的齿轮突然开始逆向转动,青铜面具人发出狂笑,手中重新凝结的锁链竟比之前多出了一道齿纹——正是星野刚掉落的乳牙形状。“你们以为集齐成长印记就能阻止我们?”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每个孩子的时光密钥,都是观测站最甜美的养料——”
星野突然指着面具人的锁链尖叫:“那是阿野的牙牙!还给我!”她腕间胎记爆发出强光,齿轮玫瑰的十二朵花苞同时绽放,每片花瓣都化作锋利的齿轮刀片,飞向正在逼近的机械臂。守夜人趁机掏出藤编筐底的铜牌,和程野手中的那块合二为一,竟拼成了完整的时光核心钥匙。
“带星野去观测站!”守夜人把钥匙塞进林晚星手里,“我来拖住他们!记住,观测站的老钟停摆前留下过一句话——‘当齿轮玫瑰的花香漫过十二道年轮,时光最初的秘密,藏在星野第一颗乳牙埋下的地方。’”
雨声、齿轮转动声、金属碰撞声混作一团。程野背着星野,林晚星握着钥匙,在齿轮玫瑰的光桥指引下冲向核心树深处。身后,守夜人的藤编筐突然炸开,里面不是青梅露也不是时光礼,而是十二枚闪着蓝光的齿轮——每枚齿轮上,都刻着和星野相同的胎记。
观测站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门扉上的双生齿轮纹和星野的胎记严丝合缝。可就在踏进门的瞬间,林晚星突然瞥见时光核心树的根部,不知何时多出了个新的齿轮凹槽,凹槽里嵌着的,正是刚才星野掉落的乳牙,而乳牙表面,竟浮现出一行细如蚊足的字:“第十二道印记,是时光最危险的馈赠。”
门后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混着青梅蜜的甜香。星野趴在程野肩头,望着逐渐闭合的大门外,青铜面具人正捡起守夜人遗落的齿轮,嘴角勾起冰冷的笑。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刚才掉落乳牙时,后颈的小齿轮印记悄然多了道细纹——那是时光核心树在暴雨中,偷偷记下的,第一个带着血色的成长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