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嫌脏,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他。
污秽血渍弄脏了她的瓷白指尖,也染红了她的白色睡裙裙摆。
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阻止,陈遇周的体温急剧流失。
血液像是抽走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
男人脸色惨白,喘息急促,倚在沙发上的身躯虚弱地倾斜,脑袋直直往她的方向下栽。
姜鹿莓满脑子杂乱无章,几乎是出自生理反应,凑上前去,将他接在怀里。
任由他将全部力气,倚靠在她薄弱的肩膀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佑带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提着医疗箱,冲了进来。
沈医生面容沉肃,一眼扫过沙发上的陈遇周,立刻开始检查。
“万幸没伤到主要脏器,但失血不少,需要立刻处理。”
“佑,搭把手,把他放平在地上,这位小姐,麻烦准备大量热水、干净毛巾和剪刀!”
姜鹿莓这才如梦初醒,冻僵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
她小口喘着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立刻起身冲向浴室。
以最快的速度放好热水,找出了崭新的浴巾和剪刀。
待她重新回到客厅时,沈医生已经动作麻利,剪开了他伤口周围的衣物。
狰狞狼狈的伤口裸露在外,一片血肉模糊。
姜鹿莓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胃里一阵翻涌,指尖茫然地打着颤。
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坚持着,依次递上沈医生需要的器械。
消炎药注入,清创,缝合......
整个过程中,姜鹿莓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陈遇周的脸。
他的额角因剧痛而沁出冷汗,牙关紧咬着,下颌线条由于忍耐,而绷紧着。
每一次,他因疼痛而身体紧绷,她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
直到最后一针缝合完毕。
伤口彻底处理完,将陈遇周挪到床上时,已经是后半夜。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这个夜晚,安静得略显几分诡异。
“幸好没伤及要害,但失血需要静养,伤口不能沾水,按时换药,注意观察体温,防止感染。”
沈医生仔细交代着注意事项,留下药品,才跟李佑一起离开。
陈遇周是在后半夜的时候醒来的。
他半靠在床头,微微睁眼,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跪坐在床边的姜鹿莓身上。
她轻伏在他的手边,看着还在梦魇中未走出,小脸皱巴巴的,不安的眉心蹙了蹙。
似乎又梦到了什么,小小的抽抽噎噎声,还没停下。
“咳咳......”陈遇周没忍住,单手握拳,咳嗽了几声。
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姜鹿莓也被这动静猛地惊醒,抬身对上男人雾沉沉的眸子,还未完全止住的泪,又簌簌地开始往下掉。
她哽咽着撑起身,“我......我去给你拿医生开的止痛药。”
手腕,却被男人虚虚地一把握住。
“不疼。”
他长眸微眯,视线凝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姜鹿莓身上的家居服前襟,沾染了大片刺目的暗红血渍,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的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头发也凌乱地贴在脸颊,整个人狼狈不堪,却紧紧攥着手指,指节都用力得泛白。
“受伤的人是我,你哭什么?”虚弱沙哑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轻笑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陈遇周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拂去她脸颊的泪痕。
最终却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
他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姜鹿莓只觉得心底的那几分抽疼,更夸张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又后怕:“......你流了好多血......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陈遇周沉默地看着她。
从小到大,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独自在黑暗中捱过更长的夜。
疼痛和鲜血对他而言,不过是生存的常态。
他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习惯了将脆弱深藏于冰冷的盔甲之下。
从未有人为他这样落泪,这样直白地表达着需要跟心疼。
这陌生的情感,像温热的潮水,猝不及防地淹没了他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
“姜鹿莓。”他再次开口,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为什么害怕我死?”
为什么?
姜鹿莓被他问得一愣。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看到那片刺目的血红时,她的大脑似乎陷入了一片茫然。
心脏就像被挖走了一块,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疼痛。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伤口猛地传来钝痛,陈遇周倒吸冷气,下意识阖眼。
又在疼痛稍作缓和后,缓缓重新撩眼,姜鹿莓的样子,一点一点又重新聚焦,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瞳孔里。
她担忧的神色,陌生又刺眼。
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源源不断地自她绯红的眼尾落下,睫毛濡湿了一大片。
陈遇周凝视着她,突然动了。
右手抬起,扣住了她的后颈,微微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的唇上。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它很轻,很短暂,甚至有些笨拙。
只是轻轻贴在她染着泪,泛着苦涩的唇上。
没有深入,没有辗转,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由于失血过多,异常冰凉的唇瓣,唤醒了姜鹿莓昏沉的思绪。
“你有病啊......我不想当寡妇也不行吗?”她回过神来,轻轻伸手推他,又怕弄开了他的伤口,没敢太用力。
直到虚弱的陈遇周稍稍退开了一点。
但是退的并不太多。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
如今陈氏腹背受敌,今日又突然遇袭,事情似乎已然陷入了糟糕得再无缓寰之法的地步。
可眼前人哭唧唧的样子,太过可爱。
勾得他心底那点恶劣因子,蠢蠢欲动,心情也不自然地变好了不少。
“那陈太太,可以麻烦你,帮我清洗一下吗?我现在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