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周唇角弯起嘲弄的弧度。
他懒洋洋地伸手,掸了掸本就不存在的领口灰尘,动作间尽是漫不经心的倨傲。
长眸下的轻挑视线,混不吝地落在主位的白发老人身上。
语气却斩钉截铁,字字清晰,砸在祠堂里:“不止你说的这两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神色各异的叔伯,最终回到老爷子脸上,“接下来,凡是动了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姜鹿莓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后,纤细的身影,被他遮去大半。
实则在心底,已然将在车上萌生的那个念头彻底确认——
这男人,果真给她写的是祸国妖妃的剧本。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替他高举“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大旗,名正言顺地去清除那些他早就想动的异己?
那今天的事呢?
陈遇周究竟知不知道,梁诗雅跟她的矛盾,是她一手挑起的。
还是说他知道,但他毫不在意。
姜鹿莓血液逆流至心脏,指尖冰冷,思绪一片狼藉。
她再一次对这男人的狠戾可怖,有了新的认知。
眼见陈遇周态度如此强硬,丝毫不给长辈留颜面。
几位早就按捺不住的叔伯立刻群起攻之:“阿周!你太狂妄了!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是要把我们陈家的基业都败光吗?”
“许家也就罢了,梁家与我们合作多年,你说断就断?眼里还有没有家族!”
“年轻人沉迷女色,不知天高地厚!你这是在给陈家树敌,引火烧身!”
全程,他只是站在那里,下颌线绷紧。
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愈发骇人。
姜鹿莓看着他被千夫所指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她在这段关系里得到的利益,是实打实的。
在撕破脸前,她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做好决定后,姜鹿莓捏了捏指尖。
忽然,从陈遇周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起纯然的无辜。
“老公,他们该不会......是在帮那天在酒吧骚扰我的混混说话吧?”
她微微蹙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还有那个梁小姐......”
还不忘轻轻扯了扯陈遇周的衣角。
看似是在怯生生地劝阻他,声音却不低,清晰地传遍祠堂的每个角落。
“原来陈家的体面,竟然那么一文不值,眼睁睁地看着孙媳在外受辱,竟然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她适时地停顿,微微侧过脸,让左脸颊上那道贴能看出些许红肿的掌印,无所遁形。
“我一个外地来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委屈地扁了扁嘴,眼圈说红就红,演技浑然天成,“可她竟然,说陈家不过是表面风光,实则这些年来全靠梁家施舍,我本来以为只是她胡说的。”
她抬起湿漉漉的荔枝眸,看向脸色已然铁青的陈老爷子和陈父。
声音愈发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没想到,陈家人窝里斗这么蛮狠。”
她这一番以退为进,声情并茂。
直接将个人恩怨拔高到了维港陈氏的尊严上。
就连陈遇周都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反应。
微垂的长眸,闪过一丝惊诧。
陈老爷子握着太师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身边一直沉默寡言的陈父,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简直是胡说八道!”
一位偏向梁家的叔伯忍不住呵斥,“梁小姐怎会说出这种话?你休要血口喷人!”
就在这时,一个爽利的女声自祠堂外响起,打破了僵局:“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众人回头,只见陈夏桉穿着一身利落的裤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对主位的父母微微颔首,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位叔伯。
“不过二叔,梁家近年在项目上做的那些小动作,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陈夏桉语气不疾不徐,将手上的财务报表,摔在陈老爷子的面前。
又在对上姜鹿莓的脸时,眨了眨眼睛,算是给她打了招呼。
老爷子翻开那文件夹。
只看了一眼,脸色霎时铁青!
“陈氏这些年来,腹背受敌,公司里有多少蛀虫在跟梁世昌里应外合,蚕食资产?我支持阿周彻查!”
她将“彻查”二字咬得极重。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祠堂里旁听的人纷纷炸开了锅,
陈遇周适时接话:“需要我现在就把账本摊开来,一笔一笔算给各位叔伯听吗?”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主位的老爷子,“爷爷若是嫌我多事,又或者在外面丢了陈氏的脸,我不介意就此分家,您让大哥接受这个烂摊子便是,”
“分家”二字,如同真正的惊雷,在祠堂上空炸响,震得所有人脸色骤变!
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陈遇周。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精明一世,岂会不知梁家的手脚?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遇周竟然敢当众把这事公之于众?
他这是铁了心要造反,要把陈氏全族上下,玩成他一个人的游戏!
可怕的是......他迟钝地发觉,自己现在面对这个后生,竟然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遇周的话,戳破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现在是陈氏需要陈遇周,而不是陈遇周需要陈氏。
老爷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颓然地靠回了椅背。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苍老而沙哑:“都散了吧!”
一场风暴,以这样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暂时平息。
众人神色各异地散去。
祠堂内只剩下他们几人。
始终面带担忧的陈母陆青,此刻才敢才敢上前,心疼地看着陈遇周:“阿周,上次挨罚的伤,好了吗?”
一旁的陈父陈嘉伟双手背在身后,远远地看着几人,冷哼了一声。
陈遇周似乎早就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牵着姜鹿莓的手紧了紧。
面色冷淡地抬步要走:“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
姜鹿莓感受到男人身体的紧绷,也顺势抬眼,朝陆青的方向望去。
只这一眼。
女人眸底的绝望与悲痛,像一根针,倏然刺痛了姜鹿莓的心脏。
她随着陈遇周离去的步伐,下意识顿住。
? ?这一招,叫夫妻组合技!(确定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