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体育馆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压力压缩过,弥漫着消毒水、汗水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各色队服汇聚成一片涌动的海洋。这里是全国大赛预选赛的战场,每一寸地板都浸透着无数少年滚烫的梦想和拼死的决心。
乌野的队员们站在陌生的场地上,做着最后的热身。排球撞击地面的闷响、鞋底摩擦地板的锐音,交织成一首紧绷的战歌。影山飞雄的动作依旧精准,每一次托球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利,但他微微收紧的下颌线和刻意放缓的呼吸节奏,无声地昭示着左肋下那固定护具的存在。每一次发力,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隐忍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
晴站在场边,数据板屏幕反射着顶棚刺眼的白光。她的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对影山伤势的担忧。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手身上——井闼山附属高校,县内豪强,以严密的防守和快速反击着称。尤其是他们的副攻手,身高臂长,眼神锐利如鹰。
比赛开始的哨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场馆!
厮杀甫一开始,便激烈得令人窒息。井闼山果然名不虚传,防守阵型如同铜墙铁壁,每一次救球都精准到位,反击更是迅捷如电。乌野的快攻屡屡受挫,日向翔阳的身影在空中一次次被对方高大的拦网手无情封堵。
“砰!”又一次,日向的扣杀被对方副攻手精准地挡了回来,排球砸在乌野的半场,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啧!”日向落地,懊恼地跺了跺脚。
“哈哈!小不点!跳得再高也没用!”井闼山的副攻手站在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日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这种身高也配打排球?还是早点回家玩泥巴去吧!”
刺耳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扎进乌野队员的心里。日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橘色的头发几乎要炸开,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愤怒的火焰。
“混蛋!你说什么!”田中龙之介怒吼着就要冲上去,被泽村大地死死拦住。
影山飞雄站在网前,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抿着唇,深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种被压抑的焦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日向的价值,也比任何人都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但他更清楚,此刻的愤怒只会打乱节奏。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的阵型,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突破口。
然而,身体的限制如同沉重的枷锁。他的移动比平时慢了半拍,一个关键球的托送角度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差,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轻松化解了这次进攻。
比分被逐渐拉开。乌野的进攻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每一次冲击都无功而返。场上的气氛愈发凝重,队员们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焦虑和挫败。
晴站在场边,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能清晰地看到影山每一次发力时眉宇间掠过的细微痛楚,看到他因移动受限而错失的良机。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赛场,数据板上的图表在飞速跳动,捕捉着对方每一次防守的细微习惯和阵型轮转的规律。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标记,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赛场上,集中在那个在网前苦苦支撑、被伤痛和对手嘲讽双重压迫的身影上。
终于,在一次井闼山组织进攻的间隙,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对方的自由人轮转到后排,而负责保护左翼空档的副攻手,似乎因为刚才的连续防守,脚步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这个空档,在对方严密的阵型中,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
机会!
晴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战术板,用尽全身力气,指向了井闼山场地左翼那片微小的、致命的空档区域!
她的声音穿透了场馆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斩钉截铁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乌野队员的耳中:
“——左区破绽!用速度碾碎他们!!!”
这声呐喊,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影山飞雄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晴所指的方向!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刹那,他的身体已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启动!脚下猛地蹬地,身体侧移,完全无视了肋下传来的尖锐刺痛!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日向翔阳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左翼斜刺里杀出的身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早已刻入骨髓的默契在瞬间达成!
排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带着影山指尖倾注的所有力量、技巧和不顾一切的决心,划出一道快得几乎撕裂视线的、低平而致命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分毫不差地,送到了日向翔阳的起跳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日向翔阳的身影如同挣脱了地心引力,橘色的头发在高速移动中拉出一道耀眼的流光!他眼中燃烧着被点燃的怒火和无尽的斗志,身体在空中极致舒展,手臂如同战斧般高高扬起!
“喝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响彻场馆的怒吼,日向翔阳的手臂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下!
排球化作一道橘红色的闪电,以超越所有人反应极限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砸在了井闼山左翼那片刚刚被晴指出的、转瞬即逝的空档之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排球落地!得分!
干净!利落!无可争议!
整个体育馆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如同火山爆发般,乌野的替补席瞬间沸腾了!
“啊啊啊啊——!!!”
“打中了!!”
“日向!影山!太帅了!!!”
日向翔阳落地,仰天怒吼,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宣泄在这一声咆哮之中!他猛地转身,指向场边那个举着数据板、脸色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少女,橘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狂喜和感激!
而网前,影山飞雄缓缓收回托球的手。肋下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让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但他却稳稳地站住了。他微微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没有去看欢呼的队友,也没有去看失魂落魄的对手。
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穿透喧嚣的人群,牢牢地、精准地,落在了场边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隔着沸腾的空气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影山飞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进接下来的话语中。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宣告般的、带着强烈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星野——!”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回荡在晴的耳边。
他看着她,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是胜利的喜悦,是突破极限的畅快,更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确认和……交付。
“——看好了!”
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晴的心上!
看好了!
看我如何克服伤痛!
看我如何撕碎对手!
看我如何……兑现我的承诺!
晴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加疯狂的频率搏动起来!血液瞬间冲上脸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灼伤。她看着网前那个汗水淋漓、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灼热而直接的光芒,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自豪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热。
好。
我看到了。
我一直在看着你。
看着你,如何带着枷锁,依旧飞向那片属于你的、更高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