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厂的篝火像头不安分的小兽,舔着潮湿的木柴,火星 “噼啪” 溅起,映得围坐的七张脸忽明忽暗。
地面的青砖吸饱了雨水,泛着冷硬的潮气,雷烈蹲在篝火旁,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根未燃尽的木枝,目光落在对面的赵猛身上。
赵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玄甲卫旧制服,左胸的徽章缺了半角,是当年红海战役被弹片划的,此刻他垂着头,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发出轻微的 “咔咔” 声,显然在强压着什么情绪,连呼吸都比平时粗重几分。
“别藏着了,有话直说。”
石敢当的大嗓门打破沉默,他将啃了一半的烤土豆扔在地上,土豆滚了两圈停在篝火边,外皮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他流星锤的铁链在掌心转了圈,链环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砖窑厂回荡,带着股不容回避的直白:“你从总营回来就不对劲,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俺们?”
赵猛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在火光下格外扎眼,像两团憋在眼眶里的火苗。
他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密信,指腹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狠狠拍在石敢当面前的青砖上,“啪” 的一声脆响,惊得篝火都颤了颤,火星溅得更高了些。
“玄甲卫总营的密信,自己看。”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压抑的痛苦,目光却没敢看雷烈,死死盯着密信的边角,仿佛那纸页能给他答案。
雷烈和石敢当同时低头,密信上 “清除雷烈” 四个大字用朱砂写就,墨迹还没完全干透,顺着纸页边缘往下渗,在青砖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像滴未干的血,刺得人眼睛发疼。
密信右下角盖着总营的铜印,玄鸟纹清晰可见,纹路里还沾着极细的铜绿,不是伪造的。
石敢当瞬间炸了,他抓起密信揉成一团,指腹用力攥着,纸团边缘都被捏得变形,狠狠砸向赵猛:“你他妈疯了?这玩意儿也敢带过来!”
他的吼声震得砖窑厂的碎砖簌簌落下,有几块正好砸在篝火旁,溅起细小的火星:“当年红海战役是谁替你挡的弹片?是谁在你快断气时,用刺刀生生剜出你胸口的弹片?”
石敢当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突然抡起流星锤砸向旁边的砖墙。
“哐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有几粒正好溅在赵猛胸前的伤疤上 —— 那是道月牙形的印记,边缘还留着不规则的锯齿,是当年雷烈用刺刀给他剜弹片时留下的。
雷烈记得清楚,当时赵猛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得像雪,他跪在齐膝的雪地里挖了半个时辰,指尖都磨出了血,才把那枚卡在肋骨间的弹片取出来,赵猛昏迷前,还攥着他的手腕说 “雷队,俺欠你一条命”。
“我知道!”
赵猛突然吼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像绷到极致的弦突然断裂。
他伸手捂住胸前的伤疤,指腹在印记上反复摩挲,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我能忘吗?那年雪地里,你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我,雷队你替我挡了三枚子弹,我怎么能忘?”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像是承受着千斤重量,每一次抖动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可总营的人抓了我的娘和娃,他们说,不把这信带给你们,就…… 就把她们扔进九商盟的培养舱!”
雷烈心中一紧,突然起身,快步走到赵猛身边,伸手按住他和石敢当的手腕。
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试图平复两人的激动,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赵猛后腰 —— 他的旧制服下摆被风吹起,露出一小块泛着红光的东西,是枚微型芯片,闪烁的频率与之前缴获的九商盟星卫通讯器严丝合缝,连红光的明暗节奏都一模一样。
“别激动,”
雷烈声音放得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定海神针般让躁动的氛围安静了几分:“你们的家人,已被转移至城西孤儿院。”
石敢当猛地愣住,流星锤的铁链都停在了半空,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咋知道?俺们都没说过家人在哪!”
“昨天去孤儿院送物资,张婶提过一嘴,说来了七户玄甲卫家属,都是总营‘借调’过来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雷烈顿了顿,目光落在赵猛因震惊而微张的嘴上,继续说道:“总营用家人要挟你,还在你身上装了芯片,一旦你不听话,他们就能远程控制,对不对?”
赵猛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你…… 你怎么知道芯片的事?我自己都今天才发现!”
“九商盟的星卫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雷烈伸手轻轻撩起他的制服下摆,芯片的红光在火光下更明显了,像颗藏在皮肉下的火星:“总营早就和九商盟勾结,他们要的不是我,是我体内的龙气,用你们的家人当筹码,就是想让我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篝火突然 “轰” 地窜起半尺高,火焰的影子在砖窑厂的墙壁上跳动,映得所有人的脸都通红,像是被这阴谋点燃了心底的怒火。
石敢当的怒气渐渐消了,他走到赵猛身边,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兄弟间的理解:“兄弟,俺错怪你了,俺不该没问清楚就发火,是俺太冲动。”
赵猛摇了摇头,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没落下,他攥紧拳头,指腹蹭过胸前的伤疤:“是我没骨气,差点害了雷队,害了弟兄们,要是…… 要是雷队没发现芯片,俺都不知道会干出啥蠢事。”
雷烈蹲下身,捡起地上揉皱的密信,慢慢展开,纸页边缘的褶皱被他指尖轻轻抚平:“这不是你的错,是总营的阴谋,他们拿家人当软肋,换谁都很难抉择。”
他将密信递给石敢当,目光扫过围坐的其他弟兄,声音坚定:“现在知道家人在孤儿院就好,我们先把她们接出来,确保安全,再跟总营算这笔账,欠我们的,欠玄甲卫的,一分都不能少。”
可就在这时,赵猛后腰的芯片突然闪得更急,红光变成了刺眼的 crimson,像块烧红的烙铁贴在皮肉上。
赵猛突然捂住头,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头…… 头好疼…… 总营的人在远程操控芯片!他们…… 他们要控制我!”
篝火的火星突然熄灭了几颗,砖窑厂外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蹄铁踏在石板上的 “嗒嗒” 声清晰可闻,显然是总营的人追来了,而且人数不少。
雷烈握紧腰间的 “破阵”,刀身的冰凉透过刀鞘传来,让他保持着绝对清醒。
他知道,这场因旧部离心引发的冲突,只是总营阴谋的开始,而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内部的猜忌与挣扎,还有外部源源不断的追兵,以及总营与九商盟勾结的庞大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