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广场的青石板被昨夜的血浸透,在晨曦中泛着暗褐色的光。
三十七个玄甲卫旧部列成四行方阵,玄铁铠甲上的血污尚未擦拭,却已在晨光里透出凛凛杀气。
赵猛跪在方阵最前方,左肩空荡荡的袖管缠着三道浸血的布条,断口处渗出的血珠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雷队。”
赵猛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断臂处的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挺着脊梁,“我赵猛瞎了眼,错信奸佞,差点坏了大事。”
他突然俯身,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这条胳膊,是我欠弟兄们的!”
雷烈站在三级台阶上,“破阵”军刀斜插在地面,刀身映出赵猛颤抖的身影。
他想起三日前在废弃工厂的厮杀,赵猛枪尖离自己咽喉不过三寸,那时这双眼睛里的决绝,与此刻的悔恨形成刺目的对比。
广场东侧的垂柳被晨风吹得摇曳,枝条扫过残破的玄甲卫战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忏悔伴奏。
“抬起头。”
雷烈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广场瞬间安静。
他弯腰拔出军刀,刀刃在晨光里划出银弧,精准地挑断赵猛臂上的布条。
断口处的皮肉外翻,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显然被九商盟的蚀骨弹余毒所侵。
林溪提着药箱从方阵侧后方走出,白大褂下摆沾着六处深浅不一的血渍。
她将三枚镇魂铁碎片碾成的粉末撒在赵猛伤口上,粉末接触血液的刹那突然沸腾,发出“滋滋”的轻响,青紫色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红。
“这药能暂时压制星卫毒素。”
她的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指尖在赵猛锁骨处快速点按,“但要根治,还需天枢核心的碎片。”
赵猛疼得浑身抽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始终没哼一声。
广场西侧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石敢当带着二十八个玄甲卫新兵跑步入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淬过火的长枪,枪尖的寒光与旧部们的铠甲相映成辉。
“雷队,都准备好了!”
石敢当的流星锤在掌心转得呼呼作响,铁链缠碎的晨光在他黝黑的脸上跳跃,“九商盟的浮空艇还在三公里外盘旋,看样子是想中午强攻。”
雷烈突然将三块天枢碎片抛向空中。
碎片在朝阳里划出三道金弧,在广场上空骤然炸开,化作数百道细小的流光,最终凝成个巨大的玄鸟虚影,右翼的半轮残月恰好将整个广场罩在其中。
“这防御阵能挡住星卫的紫晶射线。”
他的目光扫过旧部们惊愕的脸,“但能不能守住江城,还得看你们的骨头硬不硬。”
方阵中突然响起整齐的甲胄碰撞声,三十七名旧部同时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的玄甲护心镜上。
赵猛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攥着地上的断刃,指腹被刀刃割破也浑然不觉:“雷队若信得过,我赵猛愿带先锋队,去端了九商盟的武器库!”
“还有我!”
方阵右侧的矮个卫卒突然喊道,他左额的青黑胎记在晨光里格外显眼,正是当年医疗队的通讯员钱彬,“我熟悉议会大楼的通风管道,能绕到星卫身后!”
林溪将最后一瓶药剂递给身边的新兵,转身走向雷烈:“我已经调整了配方,能让镇魂铁的毒性暂时反噬。”
她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青铜令牌,上面“玄甲卫医官”的刻痕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当年没能保护好战友,这次绝不会再失手。”
雷烈望着广场上空的玄鸟虚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玄甲卫的魂,不在铠甲在人心。”
他拔出“破阵”,刀身挑起赵猛的断刃,抛向方阵中央的空地:“今天,就让九商盟看看,我们玄甲卫就算只剩半条胳膊,也能把他们的议会大楼掀个底朝天!”
“杀!杀!杀!”
六十七个喉咙同时发出的怒吼震得广场地砖嗡嗡作响。
石敢当的流星锤突然脱手飞出,铁链如灵蛇般缠住三丈外的旗杆,将残破的玄甲卫战旗猛地拽向高空。
战旗在晨风里舒展的刹那,所有旧部胸口的护心镜同时亮起,与雷烈的天枢碎片阵产生共鸣,在广场上空织成道金色的光网。
赵猛用断肩顶住钱彬递来的长枪,枪杆在他掌心微微颤动。
他望着雷烈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红海战役时,也是这样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晨,雷烈背着中枪的自己在沙漠里走了整整七公里,每一步都踩在滚烫的沙砾上,却始终没放下他。
“林医官。”
雷烈突然回头,目光落在药箱里的青铜令牌上,“议会大厅的地下三层,还有十二具玄甲卫遗骸没来得及安葬。”
他的“破阵”在掌心轻轻转动,“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我们一起去给他们收尸。”
林溪的眼眶突然泛红。
她想起那些在培养舱里看到的模糊人脸,想起爷爷手札里“玄甲卫永不抛弃战友”的家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上的玄鸟纹。
广场上空的玄鸟虚影在此时发出清越的啼鸣,右翼的残月突然补全,化作轮完整的满月,将整个江城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
雷烈抬头望向九商盟议会大楼的方向,那里的穹顶在晨光里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此刻看着身边这群或断臂、或带伤,却眼神炽热的旧部,突然觉得哪怕天枢核心再凶戾,星卫再多,也挡不住这股重新凝聚的玄甲卫之魂。
“出发!”
随着雷烈一声令下,六十七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广场。
赵猛的断肩在阳光下划出坚韧的弧线,钱彬的长枪直指苍穹,林溪的药箱碰撞出坚定的声响,而雷烈的“破阵”军刀,则在晨风中扬起道金色的刀光,像在为这支浴火重生的队伍,指引着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