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那不愉快的余波,并未立刻消散,如同工坊里难以彻底清除的金属粉尘,细微却顽固地附着在空气里。尽管安然定下了“无视”的基调,但对于心思细腻敏感的纱夏而言,那份被恶意言语刺伤的感觉,并非一句告诫就能轻易抚平。她心中缠绕着一丝委屈,更有一份想要证明“繁花”并非如谣言所言的执拗。
23层的boss依然没有发生所谓的异变,仍然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24层也依旧是攻略组最先登上探索。
次日,队伍前往24层进行例行的资源收集与地图探索。24层“风之回廊”是一个奇特的区域,巨大的、风蚀形成的天然石桥与悬浮的岩块构成了主要通路,连接着一个个如同空中岛屿般的平台。强劲的、来自地层深处的上升气流永无止境地呼啸着,穿过石桥天然的孔洞,发出时而低沉如呜咽、时而尖锐如哨音的声响,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发丝飞扬。他们的目标是采集一种仅生长在特定风蚀洞穴入口处、形似铃铛、通体晶莹并在气流中会发出微不可闻悦耳颤音的“风铃草”,这是制作高级抗风压药剂不可或缺的材料。
探索过程还算顺利,莉兹用她的塔盾为大家抵挡偶尔过于强烈的阵风,桐人和安然负责清理路径上零星出现的、借助气流高速飞行的“风刃蝙蝠”,光则如同幽影,在前方侦查并标记安全的落脚点。纱夏紧随其后,小心地避让着脚下湿滑的、覆盖着薄薄青苔的岩石。
就在他们途经一处尤为狭窄、两侧都是深邃云海的浮空石桥时,恰好遇到了一支正在与三只异常敏捷的“风刃蝙蝠”苦战的玩家小队。那支小队由四名男性玩家组成,装备看起来不算顶尖,配合也略显生疏。一名手持橡木圆盾的战士在蝙蝠接连不断的尖锐音波冲击下,动作明显变得僵硬迟缓,一个不慎,手臂被一道凝实的风刃擦过,护甲耐久度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小截,血条也随之减少了约十分之一,虽然不致命,但疼痛(系统模拟)让他龇牙咧嘴,战斗节奏顿时乱了套。
几乎是出于本能,纱夏停下了脚步。她看到那名战士脸上因吃痛而扭曲的表情,以及他队友眼中闪过的慌乱与焦急。善良的心性让她无法视而不见,尤其是在自己拥有这份独一无二的能力时——这份在整个艾恩葛朗特都堪称奇迹的治愈之力。
“那、那个……请稍等一下!”纱夏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小步,双手紧紧握住了她那柄顶端镶嵌着椭圆形白水晶的十字权杖。她微微闭上眼,集中精神,权杖顶端的水晶随之开始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乳白色光晕,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充满生机的气息。
没有咒文吟唱,没有复杂手势。那团温暖的光晕如同拥有生命的活水,自权杖顶端流淌而出,跨越数米的距离,精准地笼罩在那名受伤的战士身上。光芒浸润之下,他手臂上那道被风刃割开的、正火辣辣疼痛的伤口,迅速止血、收口,最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便彻底愈合。他头顶的血条也平稳地回升了一小截。更重要的是,那股温暖的力量似乎驱散了他身上的僵硬感,让他原本迟滞的动作重新恢复了灵活。
“啊……这?!”受伤的战士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身体传来的舒畅感,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取代,“太、太感谢了!真是帮大忙了!”他连连鞠躬,语气真诚无比。
他的队友们也纷纷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和由衷的赞叹。
“这就是‘繁花’的牧师小姐吧?果然名不虚传!”
“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状态了!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这治疗速度,比喝回复药水快多了,而且还不用承受药水的苦涩味道……”
七嘴八舌的感谢声中充满了善意。看到自己的帮助如此有效,对方也表达了如此真挚的谢意,纱夏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小小的成就感,仿佛阳光穿透了之前的阴霾。她白皙的脸颊因羞涩和一点点被认可的开心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像初绽的樱花。她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个温柔而腼腆的笑容,轻声回应道:“不、不客气的……能帮到你们就好。请……请接下来一定要小心。”
她看着这几张带着感激和些许仰慕(对她独特能力)的年轻面孔,心中那份想要澄清、想要扭转外界看法的念头又悄然浮现。她希望让人知道,“繁花”并不高傲,她们是愿意伸出援手的。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一些,继续说道:“那个……我们小队,其实……”
然而,就在她组织语言,想要表达更多善意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那名被她治疗好的战士,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目光再次与她对上时,虽然依旧充满感激,但那感激之中,似乎掺杂了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窘迫。他旁边那个手持长弓的伙伴,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但在纱夏看过去时,那笑容似乎僵硬了刹那,眼神下意识地飘忽了一下,避开了与她直接的对视。虽然他们掩饰得很好,很快又恢复了热情的道别,但那瞬间极其短暂的、近乎本能的反应,却没有逃过纱夏那颗敏感而细致的心。
他们没有再多做停留,再次郑重道谢后,便带着收获的蝙蝠材料,脚步略显匆忙地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石桥的拐角处,仿佛完成了一次既感激又带着某种莫名压力的邂逅。
纱夏站在原地,握着权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杖身,刚才那份小小的喜悦和勇气,如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吹拂,虽然未曾熄灭,却摇曳不定起来。她并没有听到任何不好的议论,对方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礼貌和感激。但那种细微的、一闪而过的尴尬和躲闪,却像一根极其纤细的丝线,轻轻缠绕在她的心头上。
为什么……在纯粹的感激之下,会有那样一丝不自然呢?是她想多了吗?还是……
“纱夏?”安然平静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这边的风铃草采集得差不多了,光发现前面有一个新的风洞,可能品质更好,我们该过去了。”
纱夏猛地回过神,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小声应道:“……好、好的,来了。”
她快步跟上队伍,默默地走在靠后的位置。强劲的山风依旧在回廊间穿梭呼啸,吹动她栗色的发丝和牧师长袍的下摆,却无法吹散她心头那缕若有若无的滞涩感。她第一次隐约意识到,有些东西,或许并非源于明显的恶意,而是存在于更微妙、更难以言说的地方。沟通的尝试,似乎在她尚未找到合适言辞之时,便已触及了一层无形的、柔软的隔膜。
走在她侧前方的光,依旧沉默如昔,步伐轻捷无声。但她紫罗兰色的眼眸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纱夏微微蹙起的眉心,随即又淡淡地移开,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方才那支小队成员的外貌、装备特征,以及他们离开时的方向,无声地刻录进自己的信息库中。
桐人放慢脚步,与纱夏并肩走了一小段,他没有转头看她,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声音平稳地传入她耳中:“治疗很及时。做得很好。”
纱夏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因为同伴的肯定而完全轻松起来。那根纤细的丝线,依旧若有若无地牵动着她的情绪。前方的风洞传来更深沉的呜咽声,仿佛隐藏着更多未知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