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科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沈砚修在京市的日子没有想象中轻松。
付文礼在港岛盘踞多年,这次把手伸进来,打破了多年的平衡,引起了他的警觉。
许士杰这几天还给他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不光是讯科,桑远峰也在暗中和付文礼频繁接触。毕竟房地产这一块港岛的资本比内地更懂得如何操盘。
他和许士杰离开之前,沈家良特意叫住了他。
偌大的书房里,窗外初夏的光线被厚重的木百叶切割成几段。
沈砚修站在阴影里,身形修长沉稳,这几年的历练让他身上的锋锐内敛而不减,站在沈家良面前也没有露出怯意。
他知道父亲想说什么,指节轻轻抵着窗台,顶着压力开口:
“桑晚的事,我心里有数。她父亲做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她身上。儿子退过一次婚,现在娶谁都无妨。况且她跟了我两年,我也习惯了。只要她安分,我不想为难她。”
沈家良很少听他一次性能讲这么多话,没有给他好脸色:
“安分?你觉着她能安分?还是你当我老眼昏花了,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一个交际圈打滚出来的女人,早就被桑远峰养废了!”
沈砚修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爸,士杰还在呢,您给我留点脸面。”
沈家良的话淬着冷意:
“你还知道脸面。你应该清楚,当时我和你母亲能点头,不过是权宜之计。桑家迟早要完的,到时候你打算怎么收场?”
沈砚修不再辩驳,拿过西装外套往外走,语气淡得近乎冷漠:
“一个女人而已,儿子还养得起。”
…
坐私人飞机回辉市的路上,沈砚修心里莫名地烦躁。许士杰在边上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别给你憋出毛病来。”
许士杰笑着看他:
“娶了人家姑娘,还瞧不上人家。桑大小姐有那么不堪吗?你也不在你父亲面前给她说几句话。别忘了她是因为谁才断了一条腿的。”
沈砚修扭过头,觉得许士杰现在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你现在还过问起我的私事来了?我什么时候瞧不上桑儿了?”
他被说中了心事,冷眼看着许士杰:“这事换你,你能处理得比我好?”
许士杰没有说话。
扪心自问,桑大小姐的往事确实过于丰富了,搁谁身上谁难受。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个话题:“付文礼的事怎么说?”
沈砚修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拿起茶碗抿了一口:“先别惊动他。你留意一下除了远峰集团,他的资金还流向了哪些盘子。到时候我们狙击的时候心里要有数。”
他指尖揉了揉太阳穴,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头脑又变得利落而冷静。
“到时候岭洲的空头单埋下去之后,让你的人去抬一轮,不要走同一个账户。”
许士杰:“至于这么谨慎吗?证监会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沈砚修淡淡一笑:“现在是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不代表以后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别在未来栽跟头。”
许士杰没有异议。
*
他离开的这两个星期,辉市尤为热闹,几家欢喜几家愁。
徐承良老当益壮,一路高歌猛进。他很喜欢赵勉之这个人,技术过硬,视野够广,脾气虽然大了点,却是个肯听劝的人。两个人分工合理,正处在初始的蜜月期。
对比之下,国泰没有抢到先机,又因为讯科在几个项目里接连撤资,关仪的团队承受了很大压力,财经媒体每天都有不同的负面新闻出来。她几乎每天都在做危机公关。
合作方开始动摇,原本站在她那一边的几个投资人,也开始和她保持距离。
徐承良在圈子里行走多年,很多时候并不总是慈祥的老人。如今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很多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趁着局势明朗,他顺手举荐了自己人到国泰。只要国泰董事会的人点头,把关仪替换下来,他不会做得太难看。
关仪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的窗前。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圈子里拜高踩低。
只是这次这样势如山倒,她还是觉得不同寻常。这几天的负面新闻她看到了,再加上董事会新带进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徐承良的手笔。
烟雾缭绕间,她新做的指甲划过通讯录名单。
赵家大公子她是指望不上了,那个私生女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恐怕那些材料已经送到赵家面前了。
她没有多犹豫,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沈砚修刚下飞机就收到了关仪的电话,铃声响了几遍,他还是接起来了。
许士杰在边上看到了,没有多问,只站在一边等他。
沈砚修侧过身,率先开口:
“好久不联系了,最近怎么样?”
关仪那头短暂沉默,听到他语气平淡,心里有些堵,走回到办公桌前,按灭了烟头:
“还行。我看到讯科的新闻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你和徐承良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
沈砚修在飞机上翻看了财经版面,知道她那边出了状况,出于好友的善意,他还是关心了一句: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麻烦?不像是你的水准。”
关仪轻笑了一声,她很少求人,尤其是求自己真心喜欢过的人:
“砚修,你不觉得徐承良出现得太巧了吗?讯科的事,当时连我都没有收到风声,他怎么会找上你横插一脚?就是算命先生,也没有这么准的时候。”
这几天她坐在办公室几乎没合上眼,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
交际花原来还有别的手段,她父亲培养她,倒是下了功夫。
沈砚修拧紧了眉头:
“什么意思?”
到了今天,关仪反而平静下来:
“我觉得,你可能被利用了。你那位太太找过我,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你知道吗?”
…
许士杰在边上看着,发现他好兄弟的脸色一寸一寸冷下来。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沈砚修面无表情,打断了关仪的叙述。
“砚修,我是想提醒你,桑大小姐做事,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次的事我认栽,毕竟她顶着沈太太的头衔,做事方便得多。现在,我倒是要请她高抬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