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晚醒来的时候,沈砚修在一边刮胡子。他听到翻身的动静垂眼看着她,让她去洗个澡再睡。
桑晚清洗完之后已经没了睡意,去了客厅。一进去就看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地上,正要弯腰捡起来的时候,沈砚修已经出来了,从她手里接过有点重量15寸的mac,顺手打开了。
密码界面跳了出来。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刮完胡子之后更显得清爽冷峻。
沈砚修试着输了自己的生日,电脑毫不意外地解锁了。里面还是昨晚桑晚画图的界面,古楼的设计模仿了悬空寺,又加大了梦幻的感觉,视觉冲击很大。
他抬起眼半笑着问她:“原来昨晚不是特意在沙发陪我?”
桑晚假装听不懂他话里调情的意味,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这一阵有些课也在半夜,以后会尽量不吵到他。
两个人简单地吃过早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沈砚修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早晨的空气好,在江边吹会儿风,应该很舒服。
桑晚有些意外:“你今天没事吗?”
话没说完,果然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是徐承良打来的。
沈砚修看了一眼,拿起手机去了阳台,关上了玻璃门。
桑晚只能看到他的表情还算轻松,却听不到两个人在具体在聊什么。
这个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
沈砚修再进来的时候,桑晚以为他要出门,不料沈砚修又问了她一次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桑晚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又马上反应过来,他是想静下心来思考问题。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都是多余的。
她很了解沈砚修,自我意识太强的人需要安静,她一般存在感很极低,某种意义上完美配适了他的需求。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她走到窗边,看到楼下又恢复了车水马龙。
“不用了,最近齐悦在竞争一个大型游戏项目,我入股了她的公司,现在去看看我能帮她做点什么。”
沈砚修有些意外,也没有反对,坐在窗边点了一支烟:
“没必要这么累,我还养得起你。”
桑晚这几天尤其受不了烟味,走到他面前作势要抢他的烟蒂:“别抽了。”
“想再来一次?”沈砚修挑眉,有些不满她突然的动作。
桑晚怕他来真的,穿好衣服出门了。
*
拜沈砚修所赐,齐悦的工作室如今已经在辉市的核心地段,她走过去不到半个小时。路上顺带给徐承良去了一个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她可能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徐承良有些意外,他没能叫得出来沈砚修,现下猜不透他的意思正有些心焦。桑晚主动找他,自然一口应下。
今天是周六,路上有不少小情侣,手里拿着奶茶,笑得十分甜蜜。
桑晚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会被这种场景打动了,以前很爱看的甜宠剧,也很久没有在小红书刷到相关的视频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多少还是天真了,往齐悦的工作室跑得勤快了之后,她终于理解想做成一件事可以有多艰难。
齐悦是拿着助学金走进辉大的,她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其实可以想象得出来,她的人生从来也没有比她更容易。
除了上天给她的天赋,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能成为这么彼此交托的朋友,是因为她们有相似的底层出身,性格底色是一样的。
但是她走了捷径,无论是不是桑远峰刻意的利用,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最近她已经越来越适应远程教学,无论最后能不能拿到正式的毕业证书,这段求学生涯里,她也算努力过了。
*
桑晚到的时候,齐悦和几个同伴已经在了,几个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昨晚刚建好的模型。
她好像还是习惯安静,坐在齐悦的会议室,一直忙到了下午。
齐悦敲了敲门,喊她下楼买咖啡。
桑晚合上电脑,揉了揉眼睛缓解酸疼。
“桌子上有眼药水,没开的那瓶是你的。”齐悦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撕开了包装递到她手中。
桑晚没想到齐悦这么体贴,说了一声谢谢。
齐悦领着她下楼:“你最近身体还扛得住吗?刚大病一场,也别天天过来。”
桑晚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牛仔服,与以往的风格差异很大。和齐悦站在一起倒是十分和谐。
她没有什么扛不住的,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每一行到了最后拼的都是体力。你不用顾虑我,我晚上没有陪你们已经很不好了。”
齐悦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除了沈公子,谁敢让桑大小姐加夜班?以前在学校里你就那样,我都习惯了。”
桑晚白了她一眼。齐悦觉得她眼里已经逐渐有些不怒自威的态度了。
“好了,以后不和你开这种玩笑,凶什么。”
桑晚收回了视线,她觉得自己刚刚没有控制好吓到了齐悦,等咖啡的时候道了个歉:
“是我的问题,走了弯路,现在想回头也没那么容易。我前几天见过我父亲了。”
她从来没有在齐悦面前提过桑家的事,但是自从蓝菲儿当众说她是私生女之后,再加上这半多年多发生的事,齐悦已经能猜到她在桑家的作用。
当下没有再说什么。
桑晚抬头看着她:“以后我可能出钱没那么大方了,你要适应一下。”
齐悦眯着眼睛看她,两个对着马路,有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呼啸而过。
“有没有信心,一年以后,我会送你一辆。”
桑晚笑了,指了指她的胸口:“好,我当真了。”
两个人买了咖啡往回走,到了写字楼前小广场的时候,桑晚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冤家路窄,大周六的,她没想到会在这儿再遇到关仪。
这栋写字楼里有不少初创企业,大型公司的孵化器也设在这儿。她明白过来,关仪出现在这儿,她不应该感到意外。
关仪穿着商务套装,正和一个中年男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两个人手里拿着公文包,应该是刚洽谈完。
四个人迎面遇上。
到了下午,商业区的往来的人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广场显得有些空旷。
关仪看到面前两个穿着随意的女人,本来没有留意,正要从她们之间直穿过去的时候,桑晚却站在原地没有让路。
好像这件事没有那么难做。
最近,她越来越发现,很多事都没有那么难做。面对桑远峰没有那么难,现在面对关仪,也是如此。
空气中有片刻的安静,关仪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人。
短短几周不见,桑家大小姐还是那么没礼貌。
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有些意外。他显然不认识桑晚,笑着问了关仪一句:“朋友?”
关仪眼神微动,带着得体的微笑颇有风度地开口:
“给周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太太。岭洲资本的老板娘。”
这位“周先生”似乎有些惊讶,他知道关仪和岭洲的沈砚修曾有过一段。他觉得哪怕两个人没在一起,岭洲的掌权人也应该找一个相似的伴侣。
而眼前这个穿着随性的女人,显然不在此范围。
他打量了桑晚几眼,才发现小姑娘长了一张出色到有用的脸,当下了然,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齐悦显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这位周先生眼睛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治治。”
桑晚没有制止她替自己出头,回身笑看着她:“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和关经理当面谈。”
关仪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上次她的话说得很明白了,这位桑大小姐看来不是很长记性。
中年男人被怼了一句,也不好发作,只和关仪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很快,空地上只剩下两个人。
关仪习惯性地看表:“我的时间比你想象中宝贵,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两个人站在花台边上,桑晚现在极有耐心,往后退了两步,靠在花台边缘,直视着关仪的眼睛:
“其实上次我是想问关经理,我能从港岛活着回来,你是不是很意外?”
她笑得自然,像是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一件事。
不远处写字楼不时有人进出,旋转门转了又停下,没人注意到花台前的两个人已经变得剑拔弩张。
关仪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件事沈砚修给她处理干净了。
桑晚看她的表情,把话挑明了:“沈砚国死得太突然了,关经理很多事来不及处理吧?”
她把手里的咖啡放下,等着关仪的回应。
关仪大脑在运转,她早料到这件事是个隐患。她当时主动承认这件事,并且提出取消婚约,就是为了让沈砚修以后再无发作的可能,她是安全的:
“沈太太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今天站在这儿来质问我,恐怕是已经和砚修沟通过了吧。他没有给你满意的回答吗?”
桑晚没有被这句话所激怒:
“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付我的,你也应该付你的。”
“这叫做公平。”
她直起了身子,一只手指着关仪,另一只还插在口袋里,语气前所未有的嚣张:
“我今天叫住你,是想告诉你,三个月之内,我会让你离开辉市。”
关仪从来没想到有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
这么粗俗,卑劣。
而且是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
她捏紧了拳头,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接下来的话:
“沈砚修知道你私底下的样子吗?他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