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徐承良坚持要送她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餐厅所在的商场大门走去。
商场所地的地段极好,是辉市数一数二的商业综合体。正值傍晚时分,玻璃墙上映出长街的灯影和人群的流动,繁华中又透出几分清冷。
到了旋转门口,正好有一位在穿着贵重的女士快步走来,踩着恨天高的鞋,手里还拿着手机,抢在了他们面前。
桑晚看她正在打电话,应该是没看到自己,下意识地顿了顿脚,稍微侧过身,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那位女士扬着头,从旋转门穿过去,很快就消失在霓虹流转的街道上。
徐承良在后面看到了一切。
和她分别的时候,他沉默了片刻,忽而开口叫住了她。
“桑小姐。”
桑晚听到醇厚的声音,转过身来。
“徐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徐承良走到她面前,指了指刚刚那位女士消失的方向,语气温和地开口:
“刚刚为什么要让她?”
桑晚有些惊讶。这好像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她不知道为什么徐承良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又特意折返回来。
“她在打电话,没有看到我们。我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徐承良很少教人怎么做事,但是他今天正好有闲心,不介意多和这个小姑娘说几句:
“你父亲特意培养你,应该教过你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他没有教过你。”
桑晚愿闻其详。
“该怎么面对冲突这件事,他没有教你。刚刚你不应该让她先过去的。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一种习惯。当你习惯了忍让,习惯了低头,每一件小事都会磨损你的锐气。”
他罕见得有耐心,和这位可以做她女儿的沈太太多说了几句:
“桑小姐,你目光很敏锐,也懂得抓住机会。但是你要记住一点,任何时候,都要牢牢地扞卫自己的边界。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要把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你才能走得长远。“
他顿了顿,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沈太太这个位子,你是合适的。”
他认为桑晚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她需要,他会帮她在沈家立足。当然,前提是她仍是顶着沈太太的头衔,而且两人的合作关系不变。
话音落下,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来,稳稳停在路边。司机下车,替徐承良拉开车门。
他朝她点了点头,神色从容:“仔细想想我说的话。”
*
桑晚没想过,第一个真正看好自己的人,竟然是只有两面之缘的徐承良。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很合理。
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往往决定了此后的相处模式。
她第一次见徐承良的时候,应该就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所以他天然地对自己没有偏见,反而会欣赏她的坦荡。
沈砚修和他相反,他们的关系开始的何止不算完美,简直可以算作扭曲。他口不择言的时候,也会嘲讽自己是跟过大佬的女人。
有时候,她觉得沈砚修能接受她,把她留在身边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如果不是她在玛丽医院要死要活的样儿,沈砚修大概不会娶她。
她站在街角,抬起头,看到眼前车水马龙。
夜色降临。她没有想好一会去哪儿,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人流不算很多,有和她同向行走的,也有和她擦肩而过的。
街边是清一色的奢侈品店,玻璃橱窗后陈列着精致的包袋与高定礼服,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将本就奢靡的夜色染得更加柔软。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徐承良今天和她说的话却开始变得清晰。
她确实不习惯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桑远峰,沈砚修都排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儿,她发现自己这次回来还没见过父亲。
这几天夜深人静,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除了想着沈砚修,还在思考自己和桑家的关系。
十六岁那年,是父亲花了极大的代价救她脱离苦海的。
这不是普通的小恩小惠,是足以改变她一生的恩情。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为桑家奉献所有。就像许士杰为了沈砚修也可以肝脑涂地一样。
何况,那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她又觉得不太一样。
沈砚修是怎么对待许士杰的呢?
她不得不承认,沈砚修这个人除了有手段之外,确实值得人追随。他只是轻视怠慢自己而已,从来没有轻视过许士杰。
某些时候,许士杰可以左右他的决定,违逆他的意志。谭丛林的保险箱没有找到之前,许士杰到底想怎么对付她,她根本没底。
她觉得可能是时候和父亲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