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还在发呆的时候,沈砚修已经从公园一侧走了过来。
九月份的丘园已经悄然从盛夏的青翠转入了初秋的澄明,林荫小径两旁,高大的橡树悄悄染上了金黄的色彩,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是镀了一层金。
沈砚修鲜少逛公园,一来这不是他这个年纪的该有的休闲项目,二来他在国内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现在偶然放松下来,竟然也体会出有别样的诗情画意。
桑晚看到他出现在视线中,起身迎接,领着他坐到一张长椅上。
“你在伦敦也有朋友吗?是同学?”
沈砚修的工作行程总是很满。他来伦敦虽然是计划外的事,但是既然来了,该见的人总要约出来见一见。
“算是旧识吧,和远峰没关系。”
他没有聊下去的兴致,桑晚也没有强求。
她抱着沈砚修的一条胳膊,半躺在他怀里,望着远处在拍照的几对情侣,沉默不语。
如果别人看到他们这样亲昵,是不是也会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沈砚修今天赶了一天的会,有些累了,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很快就发现她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层茧。
昨夜太过意乱情迷,他没有注意到。现在一颗心沉静下来,他才发现这只小手的触感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翻过她的双手,让她掌心向上。桑晚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抽出双手,藏到了身后。
“太久没有做这些事了,难免的。”
她低着头,觉得有些尴尬。之前哪怕在南湾,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能沈砚修接受不了这样粗糙的她。
沈砚修差点气笑了:“都这样了还在这儿做什么?明天辞了吧。桑远峰的女儿,不至于做这些。”
桑晚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其实在这儿做园艺挺好的。这件事足够简单,又能让游客开心。我好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有价值的事儿了。”
沈砚修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你的价值不在这儿。”
桑晚没有说话。她之前认为自己的价值在于提供一个桥梁,但是现在,沈砚国的势力入主远峰集团后,她已经失去了价值。
至少在她看着沈砚国被眼前这个男人打成重伤之后,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沈砚修半搂着她,继续说道:“你暂时不能跟我回国,如果在伦敦实在没事儿做,就休息一段时间,我年底抽空再来看你。”
说完垂下双眼,询问她的意思。
桑晚抱着他良久,没有回答,一直到沈砚修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她才鼓起了勇气。
“砚修。”
“怎么了?”
桑晚坐直了身子,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还来找我呢?”
沈砚修有些烦闷:“我早上和你说了,我们,还和之前一样。”
桑晚忽地笑了,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不在乎我的那些事儿了吗?你那天那么生气,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碰我了。”
话音落地,沈砚修的眼神冷了下去。
远处太阳还未落山,整个大地披着金色的光芒,似有威势。
沈砚修不明白她何时这样得扫兴,这样得违逆他的意志。他一言不发,任凭气氛凝结成冰。
谁给她的勇气再敢提起这件事?
他抽回双手,背在脑后,阴沉沉地看着她,想要看她还能再说出点什么来。
“砚修,不要再骗自己了。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从前,现在,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她忍着心里的剧痛,问了一句:“你要订婚了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没做过情人。”
沈砚修扭过头,看到远处的黄叶一片片落下。
桑晚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现在,她并不在乎这样的羞辱。
她缓缓地趴到他的腿上,长发蜿蜒而下,一直垂到了地下。
“砚修,我可以做情人,但是不能做你的情人。我不能再耽误你了。”
说完她几乎要忍不住泪意。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傻过,但是这些话她又必须说。
“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你不是风流浪荡,浑噩度日的贵公子,你是沈砚修啊。”
她顿了顿,说出了藏在她心底很久的话:
“在我眼里,你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沈砚修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身体因为太过惊讶而僵住了。
这么多年,有人说他矜贵冷漠,有人说他手段狠辣,更多的只说他是一个权势滔天的世家公子。
从来没人说过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而且,是从自己养了了两年多的情人嘴里。
他简直觉得可笑:“你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误解?我对你做的哪一点,让你觉得我是一个正人君子?”
桑晚已经有些泪意朦胧了,强撑着回答:“这几年,辉市总有你各种传闻,说你女伴不断。但是我知道,其实你只有我一个。”
沈砚修冷笑了一声。
桑晚依旧伏在他腿上:“你别笑,我说这些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特别。我知道,那么多女人没成功,是因为她们比我有底线。”
“至少,她们不会用那种手段去接近你。”
沈砚修确实笑不出来了,他觉得胸口烦闷异常,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于是他把桑晚扶了起来:“瞎说什么。”
桑晚眼睛是红的,沈砚修不喜欢看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包面巾纸,给她扔了过去。
远处传来一阵快门声,还有游客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沈砚修笑了,轻轻捏着桑晚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既然我这么好,你舍得跟我断了?”
桑晚摇了摇头,她看着远处两个情侣旁若无人地拥在一起嬉戏打闹,心里一阵苦涩。
她克制不了自己跳动的一颗心,趴在他肩头:“你什么时候和关仪订婚?”
“下个月吧。怎么了?”
“所以,你现在还是单身未婚是吗?”
沈砚修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桑晚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抬眼看着他:“在你离开伦敦前,可不可以和我谈一次恋爱。我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
如果开始的时候太过荒唐,她想最后结束的时候留有温情。
沈砚修莫名有些有失落,问了一句:“我们现在这样,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他又不是没谈过。
年近三十,他没觉得谈恋爱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儿。
而且,谈恋爱能做的,不能做的,他们不是都做了吗。
桑晚看着远处的情侣,女孩趴在男人背上,笑得那么灿烂。
她坚定地告诉沈砚修:“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
“谈恋爱的时候,我可以和你提要求的。”
“那你提一个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