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命途(行于始末)。
万生吟视角。
没过多时,他们就一起回到了谢家别墅面前。
万生吟猛地捏紧刹车,单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嘶鸣。他右脚支地,勉强固定住平衡,整个人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那扇巨大的铁艺大门前。
眼前所见,彻底击碎了他一路上所有的想象与预设。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栋如同地产广告封面那般、堆砌着大理石罗马柱与金色装饰的、标志性的“寻常”豪华住宅。
却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现代建筑与古典园林激烈碰撞后又奇迹般交融的、活着的艺术品。
首先占据视野的,是一片极为开阔的、由深灰色玄武岩铺就的广场,空旷、冷静。广场两旁,是整齐列队的热带杉树林,高耸笔直,像沉默的仪仗队,投下长长的、交错的阴影。
整个布局呈现出一种严格的轴对称,从左至右,如同镜像般精准复刻。一条笔直的中央轴线,从他们站立的大门口,毫无犹豫地刺向远方街道的尽头。
谢灵在一旁轻声说:“想当初,招募管家等一系列活动,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万生吟几乎能想象出,当时这里是如何的人头攒动,如何的衣香鬓影,无数精英对着这片森严的空间屏息凝神。
但最震撼人心的,并非这地面的宏伟,而是悬浮于空中的那个存在——那座横跨在主道上空的标志性“倒V”结构。
它完全由冷峻的钢材与剔透的玻璃构筑而成,像一道凝固的银色闪电,又像一只巨大无比的、正在俯视大地的几何形眼睛。
夕阳的余晖,这世间最温暖的造物,落在它身上,竟也被转化为了某种冷冽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辉光,仿佛它自身就是一个独立的光源,一个拒绝融入周遭温柔暮色的异类。
“那是瀚海集团的标志性设计,”
谢灵的声音适时响起,平静无波,似乎早已习惯了人们初次面对它时,这种失语般的震撼。
“虽然这件物品……这个设计语言,曾经是上世纪证明过那个辉煌时代的存在,带着某种过去的烙印。但我父亲却坚持要将它融入到我们正在建造的,或者说,已经建成的这栋‘家’之中。他坚信这件物品具有某种特殊的、超越时代的价值和意义,并且认为通过将其融入建筑,可以让它在现代社会中继续呼吸,甚至有可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和演变。”
万生吟仰着头,脖颈感到一丝酸涩。那道倒V,在他眼中越来越不像一个单纯的装饰,更像一种宣言,一种权力与财富的无声呐喊,一种将家族历史与未来野心强行楔入天空的象征。
谢灵已推着自行车,车把手上晃悠着他和云儿的书包,缓缓推开并未上锁的铁艺大门,往园内走去。
而一直安静坐在后座的云儿,一跃而下,飞快地取走自己的书包,站在一旁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边缘,。
“云儿,先去把作业做了。”
谢灵对妹妹说道,语气温和,却带着兄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儿却冲万生吟狡黠地眨眨眼,然后歪着头,目光转向谢灵:
“好的,哥哥?不过,你高考之前可是答应过的,要给我送那个‘星空投影仪’的小玩具哦。”
她特意在“答应过的”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等你写完作业再说。”
谢灵试图沿用一贯的拖延策略。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云儿立刻鼓起腮帮,做出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满是狡黠的笑意,
“结果还不是拖到了现在!说话不算话,略略略!”
谢灵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宠溺,伸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
“这次不会了,我保证。等你写完,我一定拿给你。”
“那……好吧!”云儿脸上努力维持着“不情愿”的表情,但还是迅速地伸出了小小的、白皙的手指,“拉钩!”
“好好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谢灵自然明白这套程序,配合地伸出小指,完成了这个在孩子心中无比庄严的仪式。
云儿这才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朝着主宅的方向跑去,途中还不忘回头,朝万生吟用力地挥了挥手告别。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厚重的门后,谢灵将自行车熟练地停靠在旁边一个设计精巧、与景观融为一体的固定装置旁,然后转向万生吟:
“我带你四处逛逛吧。这园子太大,第一次来很容易迷路,我第一次回来时,都在竹林那边绕了好一会儿。”
万生吟点点头,目光却仍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横亘在空中的倒V结构。
此刻,夕阳愈发西沉,它投下的阴影被拉得更长、更浓,像一条巨大的、无形的界限,恰好将前院分割成光影两个世界。
他们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缓步前行,石板之间的缝隙里,生长着毛茸茸的青苔,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小径两旁,是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丛,被塑造成圆润的弧线,与传统苏州园林中常见的、象征“虚怀若谷”的翠竹奇异地并列着。
不时出现的现代雕塑,与偶尔点缀其间的、爬满常春藤的古典亭榭相互对视,既不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充满张力的和谐。
光影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移动的、斑驳的光点,将这里点缀得如同一个闪闪发光的梦境,四处都充满了一种被精心计算过的秀美,一种给人心旷神怡,却又隐隐感到自身渺小之感。
“说起来,刚刚我就想问了。”
万生吟打量着这个近乎超现实的环境,终于将盘桓在心头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既然你家……嗯,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却要选择这么古朴的交通工具呢?按我的想法来说,无论是前呼后拥的安保团队,还是你们自身的出身,肯定都是豪车接送,保镖随行。但小灵,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你一次搭乘豪车上下学。而眼下这么偌大的园子里,除了我们,甚至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个原因啊,我是从来没跟你提起过。”
谢灵随手从经过的一棵低矮的景观树上,摘下一片饱满的椭圆形树叶,手指灵巧地折叠、捻弄,几下之后,竟变成了一只小巧的、绿色的口哨。
“从小,我妈妈就教给我和云儿要‘戒奢戒躁’。她常说,纵使我们的起点,已经比很多人高了许多,但人生要走的道路,本质上并无不同。如果刻意去追求外在的浮华,沉迷于身份的象征,而忘记了脚踏实地,很大程度上会让自己‘翻车’——这是她的原话。
“父亲在这一点上,难得地和妈妈想法一致,所以他们基本上都将资金集中于这栋别墅本身的……嗯,‘明智性’与‘归属感’上,而非那些流动的、炫耀性的消费。
“如果你待会儿进了别墅内部,你就会发现,里面并非如外界想象的那般极尽奢华,它表面的辉煌,更像是一种……嗯,一时所需的门面罢了。至于没有设安保团队,也是这么个道理,你忘了我在路上就说过,这个偌大的花园里,常驻的,就只有我、云儿,和定期来打扫整理的管家吗?”
“那你们不担心被盗窃的问题吗?”
万生吟追问道,眉头微蹙,
“就比如说,万一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摸清了情况,强行闯进来,想要掠夺你们的资产,该怎么办?这么大的家业……”
谢灵闻言,轻轻笑了笑,将那枚树叶口哨凑近唇边,吹出一段清脆婉转的鸟鸣,然后才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若是真按照你所说的,招募很多明面上的安保人员,巡逻站岗,反而更像是一种炫耀和挑衅,更容易引起他人的觊觎。
“如果能让这个地方看起来‘落空’,更能在无形中形成一种警示。越是空旷、安静、看似不设防的地方,对于潜在的闯入者而言,未知的危险反而越多。将真正的防护力量置于暗中,比大大咧咧地题在明面上,要高明和有效得多。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我们周边,也并非真的毫无屏障,有很多你看不见的机构和技术在默默运作。所以,真的不必担心。”
“这样一来,确实有道理……”万生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也太表象了。”
他不得不承认,谢灵(或者说他家族)的思维方式,确实与他惯常的理解不在一个层面。
他不再追问,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小径周边那片幽深的树林美景,试图用眼睛去消化这过于丰富的信息。
其实,刚刚谢灵并没有对他说出全部的原因。
更深层的真相是,自从星光墟回来后,他不惜动用体内仅存不多的、好不容易恢复的半字修为,以自身仙气为引,为这整片别墅区域制造了一层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屏障。
这道屏障,其强度之高,据他估算,甚至连现代武器中的激光导弹都无法穿透。也正因如此近乎孤注一掷的消耗,他体内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仙气再次大量流失,直至变得与寻常凡人几乎无异。
这看似空旷的庭院,实则是他以凡人之躯,为家人构筑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那,高考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谢灵似乎不想在安全问题上多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他再次吹动那个树叶口哨,这一次,哨音变得更加悠长、空灵,在傍晚微醺的风中灵动地响着,像某种神秘的召唤。
万生吟沉默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太过简单,直白;却又太过复杂,沉重。它关乎未来,关乎命运,关乎他挣扎了十八年的人生。
一时间,无数念头翻滚,他却不知该如何梳理成句。
“等成绩出来再说吧。”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稳妥,也最模糊的回答,“不过,我心里是想去北京读书。想去看看北方的雪,感受一下那种……和历史课本里一样的、厚重的气息。”
“北京啊……”
谢灵望向远处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杉树林顶端,目光显得有些悠远,
“我父亲希望我留在本地,或者去内陆一些他熟悉的省份也好。毕业后,直接进入瀚海集团,或者附属的子公司,从……嗯,也许一个不算太低,但也需要‘历练’的职位开始。”
“那不是很好吗?”
万生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生硬,不那么像是一种质疑,但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完全成功,
“那么大的企业帝国,迟早需要你来接手运营。一条清晰、平坦的康庄大道。”
他用了“帝国”这个词,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刺耳。
谢灵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淡淡的复杂情绪:“是啊,很好。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很好’。”
他把手中那枚已经有些萎蔫的树叶口哨抛向空中,看着它被一阵微弱的旋风卷起,翻滚着,最终飘落进旁边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但有时候,我会希望脚下的这条路,不是早就被规划好的导航路线,哪怕它指向的是珠穆朗玛峰。我更希望……它能有一些意外的岔路,一些未经探索的荒野,哪怕,只是让我自己选择在哪里跌倒。”
他们走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晚风穿过竹叶的间隙,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大自然温柔的叹息,巧妙地掩去了两人之间片刻的、富含意味的沉默。
万生吟不由得想起高三那些被书本和试卷填满的夜晚。他和谢灵,常常在晚自习结束后,主动留在教室多学一小时。
那是他们一天中最放松,也最接近彼此内心的时刻。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只有头顶日光灯管的嗡鸣作伴,他们曾聊过许多不切实际的梦想。
谢灵说,他想当一名探险家,不是那种戴着遮阳帽在旅游景点打卡的游客,而是真正的、去往世界边缘与人迹罕至之处,继续捕捉这个世界更深层奥秘的探索者。
而他自己,则梦想着成为一名作家,不是写畅销书的那种,而是用文字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记录下平凡人生中那些细微涟漪的观察者。
在那个充斥着试卷油墨味道的、绝对称不上浪漫的教室里,他们的梦想,听起来同样珍贵,同样闪烁着青春特有的、不顾一切的光芒。
而此刻,站在这片奢华与意境并存的园林里,万生吟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些深夜里的倾心交谈,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可能承载着截然不同的重量。
谢灵的“探险”,或许真的意味着跨越某种现实的边界,触及超自然的神秘;而他的“写作”,则更像是一种对于自身命运的挣扎与记录。
“之前,我不太明白,”
万生吟感慨道,声音在竹叶的沙沙声中显得有些飘忽,“现在我好像逐渐理解了,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探险的原因了。”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
“你固然已经见过了我们这些凡人所无法触及、甚至无法想象的事物,无论是从你之前零碎提及的那些冒险阅历,还是你现在这种……超脱于世人的、近乎‘主角’般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这一切,对于我们而言,都是截然不同的维度。”
“那你认为,拥有这种条件和视角,是好事吗?”
谢灵反问道,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不知道,”
万生吟诚实地回答,他努力思考着,
“毕竟,如果谁都能轻易看清并站在他人的视角上看问题,很大程度上,反而会因为信息的过载和立场的混淆,不能及时做出反应。而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中的甘苦,只有你自己知道。”
“没错,”谢灵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语气变得深沉了一些,“而且,你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这已经不单单是一种个人兴趣的探险艺术,更是一种……责任的考量。”
“责任?”
万生吟对这个词感到有些意外。
“就像你为了写好小说,需要四处去寻找灵感,观察人生百态一样。”
谢灵解释道,
“只有亲身经历、亲眼见证、亲自感受过的那些真实,才能孕育出更加富有血肉和实质性的作品。这,就是属于你,对于你笔下世界的责任。而我的‘探险’,或许也承载着某种……类似的,但方向不同的责任。不仅仅是满足好奇心,更是去理解,去承担一些……被发现之物的后果。”
“可是前段时间……”
万生吟想起了那场离奇而凶险的经历,若非谢灵,后果不堪设想,
“……还不是遭了大罪?多亏你及时出手,我才——”
“哈,怎么说呢?”
谢灵迅速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仿佛要挥走什么沉重的东西,
“你就当那是一场比较逼真的梦境吧。过去了,就让它彻底过去,不要再提了。”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似乎触及了某个不愿多谈的禁区。
“……”
万生吟看向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份抗拒。谢灵似乎在有意地回避这件事情的细节,甚至不愿承认其真实性。他识趣地闭上了嘴,这个话题,显然没有了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他们绕过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湖面开阔,水质清澈,倒映着渐变的天空。
湖中央立着一座线条简约的现代风格亭子,通过一条蜿蜒曲折的、贴着水面建造的水上走廊与岸边相连。
夕阳最后的余晖,如同打翻的熔金,慷慨地洒在水面上,被微风吹皱,碎成了千万片跳跃不定的金鳞,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都活在各种形式的倒V之下。”
谢灵望着暮色中渐次亮起的空中走廊,声音轻得像在自语。
那道倒V在深蓝天幕下宛如一条星河,既梦幻又疏离。
“它连接东西两翼,却也分隔上下空间;既提供通道,又投下阴影。”
万生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道被点亮的建筑确实同时扮演着桥梁与屏障,连接着谢家的不同空间,像世界降下的投影,也区隔着两个少年的世界。
“你还想当探险家吗?”
他们已走到园中央的榕树下。古树枝干虬结,气根垂落如岁月帘幕,静静见证着周遭的一切。
“想,但不再是原来想象的方式了。”谢灵转身,树影在他脸上斑驳交错,“真正的冒险不只在抵达未知之地,而在经历本身——人与人如何相遇、分离,如何在有限空间里定义自己的存在,并把这些记录下来。”
他目光诚恳:“就像高考,不只是一场竞赛,更是我们认识自己、塑造自我的旅程。其中的惊心动魄,不亚于任何丛林探险。”
万生吟注视着好友,突然意识到对方身上某种深刻的变化——一种沉淀下来的重量,混合着觉悟与隐忍。
“我从来没说过为什么这么拼命学习。”
万生吟声音沙哑,
“父亲早逝,母亲在服装厂工作。六年级时她右手被机器卷伤,再也不能做精细缝纫。亲戚厂主留她做清洁工,工资少了一半还多。”
他紧握拳头:“从那时起我就明白,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不像你,有那么多选择。我的身后,只有悬崖。”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太过尖锐。
谢灵却平静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的处境截然不同。但也许正是这样,我们才成了真正的朋友——你看见我被束缚的东西,我看见你淬炼出的坚韧。”
万生吟愣住了。
“知道吗,我最喜欢和你一起学习的原因,就是你解题时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头。”
谢灵语气温暖,
“在我父亲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用资源解决。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最纯粹的战斗。是那种……超越了我所知道的其他任何世界规则的、最本质的战斗。”
暮色深浓,园中灯火次第亮起。倒V结构在墨蓝天幕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冰冷璀璨如神迹。
“我想我们都被困在倒V投影之下。”谢灵仰望星光走廊,“不同的是,我的是看得见的钢铁玻璃,你的是出身、经济条件构筑的无形之墙。”
万生吟沉默着,想起母亲粗糙的双手,那些为省车费步行回家的夜晚,那些暗自发誓的时刻。
是的,那何尝不是另一种“倒V”?
“高考后,我们注定会走上不同的路。”谢灵轻声说,“但无论去哪,我们都会带着这段岁月。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学会与这些结构共存,甚至参与设计自己的生命轨迹。”
万生吟终于明白这次邀请的意义——这不只是简单的做客,更是分岔路前坦诚的交心。
“我想写关于这一切的故事。”
他目光灼灼,
“关于我们,关于高考,关于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结构。也希望有一天,能听你讲述其他世界的冒险。”
谢灵脸上绽放出舒心的笑容:“那一定会是个非常好的故事。我期待看到它的那一天。不过现在我们该走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恢复了往常的熟稔与轻快,
“云儿那丫头,一定等不及要抱着她写完的作业本,向我炫耀了。而且,我答应她的那个星空投影仪,要是再不兑现,下次她可就不是拉钩那么简单了,估计得在我耳边念叨一整年。”
万生吟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道星光熠熠的倒V。
此刻,它不再仅仅让他感到压抑和隔阂,反而像是一种强烈的提示,一种冰冷的鼓舞——在所有的限制与结构之下,个体的人,仍然拥有选择如何站立,如何行走,如何在自己被划定的轨道上,活出独一无二轨迹的自由与尊严。
“好,”他转过身,语气变得轻松而坚定,迈开了脚步,“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