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给重伤员麻醉,换药。” 张胜寒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消息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风。她率先走向重症病房。
病房内,痛苦压抑的呻吟声依旧隐约可闻。张胜寒的到来像是一剂强心针。她走到一个腹部重伤的战士床边,目光扫过伤口。卫生员小王立刻默契地准备好新的药膏和纱布。
张胜寒出手如电,指尖捻起三根银针,精准地刺入伤员颈侧和腹部的穴位。伤员原本因 anticipation of pain 而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小王趁机迅速而小心地揭开旧的敷料。
“张医生!你看!” 小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指着伤口边缘,“这…这里好像有新的肉芽长出来了!虽然还很少,但颜色是鲜红的!有愈合的趋势了!” 这对于见惯了腐烂和恶化的战场医生来说,简直是奇迹!
张胜寒凑近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肯定的意味:“嗯。这个药是痛了一点,但促进伤口愈合会很快。” 她看向小王,吩咐道,“后面,换药的频次要加快。”
小王一愣,疑惑道:“张医生,现在咱们是间隔六个小时换一次药,这已经非常频繁了,即使有您的银针麻醉,换药过程战士们还是很痛苦…再加快的话…” 他担心伤员承受不住。
张胜寒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病房里所有重伤员,声音低沉却清晰:“现在他们伤口有了愈合的趋势,正是关键期。间隔三个小时换一次药,药力持续刺激,能再一次大幅加快愈合速度。”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理由,“现在局势不明,敌人随时可能反扑,情况危险。他们必须尽快愈合,至少恢复到能经得起颠簸转移的程度。” 这是最现实的考量。
小王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虽然觉得三个小时一次对伤员和医护人员都是极大的考验,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明白了!”
这时,那个被扎了银针、意识清醒却感觉不到疼痛的伤员,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哽咽地开口:“张医生…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这条胳膊肯定就没了…以后就成了废人…谢谢您…” 他的感谢发自肺腑,真挚而沉重。
张胜寒正在检查银针的位置,闻言头也没抬,只是下意识地、极其自然地回了一句:“不用客气,救你也不费事。” 她说的是实话,在她看来,处理这种伤确实比面对一堆炸碎的肢体要“省事”得多。
“……” 伤员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刚涌起的满腔感激之情卡在半空,表情变得十分复杂,只好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已经被麻醉睡着了。
张胜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话差点把天聊死。她继续移动到下一个伤员身边。然而,今天似乎是个“感谢日”。
“张医生!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这条腿就肯定保不住了!以后走路都成问题!” “张医生!谢谢您!太谢谢您了!我都穿肠破肚了,还以为死定了!” “张医生!谢谢!” “张医生…”
几乎每一个意识清醒的伤员,在她处理伤口时,都挣扎着、用最朴实的语言向她表达着最深的谢意。这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汉子们,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张胜寒依旧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稳定如初,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红,绷紧的下颌线条似乎也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她很少…不,是几乎从未接受过如此密集、如此直白、不掺杂任何畏惧或算计的纯粹善意和感谢。这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难以应对的…窘迫?或者说,是一种冰封心湖被投入了无数颗小石子,荡开层层细微涟漪的感觉。她只能更加专注于手上的动作,用更快的速度和更精准的操作来掩饰那一点点不自在。
(系统大白猫慵懒的声音带着戏谑在她脑中响起:【啧,宿主,当年你和那位陈旅长合作,是不是也是因为他那种混不吝却又坦荡真诚、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善意,让你这块冰山稍微化了点缝儿?】)
张胜寒没有回应系统,只是给伤员缝合伤口的动作更加迅疾了几分,仿佛在跟谁较劲。
一旁的卫生员小王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在暗暗嘀咕:“感谢吧…使劲感谢吧…等会儿三个小时换一次药,有你们哭的时候…到时候看你们还谢不谢得出来…” 他已经预见到接下来地狱般的换药频率了。
换药暂告一段落,张胜寒将卫生员小王和所有临时充当助手的战士召集到一起。她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达指令:“接下来,所有重伤员,换药间隔调整为三个小时一次。昼夜不停。”
除了小王早已知情只是眉头紧锁外,其他战士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三个小时一次?!这意味着伤员几乎刚缓过劲就要再经历一次折磨(即使有银针,药力本身的刺激和身体消耗是存在的),也意味着他们这些人需要投入数倍的精力和时间!
然而,震惊只持续了一瞬。这些战士对张胜寒的命令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服从和信任。他们没有质疑,没有抱怨,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腰板,压低声音却坚定地回答:“是!”
张胜寒看着他们毫不犹豫接受命令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满意。她最喜欢这样的执行力了,高效,直接,省去了无数不必要的口舌和解释。
她快速交代了一些换药时需要注意的细节和观察要点,然后对唐豆吩咐道:“小豆子,去把李军和他们班的战士,叫到我的临时会议室。” 她所谓的“临时会议室”,不过是角落里用破木板和篷布勉强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
唐豆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