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张胜寒从她战术背心胸前一个极其隐蔽的、同样沾满污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只有拇指粗细、半透明的、像是某种特殊塑料制成的小药瓶。瓶子里装着大半瓶细腻的、颜色比之前给其他伤员用的更白一些的粉末。
一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瓶子,铁路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刚才的硬汉形象瞬间崩塌,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恐惧,声音都带上了点颤音:“小…小寒…这个…这个撒上去…疼…疼吗?” 他记得以前见过张胜寒给自己用这个,那反应…绝不轻松。
张胜寒正专注地拧开瓶盖,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无波,理所当然地吐出两个字:“不疼。”
听到这两个字,铁路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大半,甚至暗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原来如此,是我记错了”的庆幸笑容。他彻底放下了戒备,甚至主动把胳膊又往前伸了伸,做好了迎接清凉止痛药粉的准备。
然而,当张胜寒将瓶口倾斜,那些细腻的白色粉末如同雪花般飘落在狰狞伤口上的那一刻——
“嗷——!!!” 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爆发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惨嚎差点冲口而出!铁路感觉就像有一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狠狠扎进了他的伤口,并且还在疯狂地搅拌!
又像是有人把浓硫酸和辣椒水的混合液直接倒在了暴露的神经上!剧烈的、超出人类忍耐极限的疼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如铁,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就要挥出去,整个人像被弹簧弹起一样就要跳起来!
但张胜寒仿佛早有预料。她按在他右肩上的那只手,看着纤细,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如同铁钳般微微一沉。铁路那足以掀翻壮汉的挣扎,在她手下竟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他所有的动作都被这只手死死地按回了原地。
巨大的痛呼声已经冲到了嘴边,铁路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发紫,眼球都布满了血丝!就在他即将崩溃失声的刹那,他的余光猛地瞥见了不远处正偷偷朝这边看来的王国安!那家伙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促狭和“你也有今天”的嘲笑!
绝对不能叫!绝对不能在这家伙面前丢脸!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让铁路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硬生生将那声足以穿云裂石的惨嚎给憋了回去!只有鼻腔里发出极度痛苦的、拉风箱般的沉重喘息,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早已湿透的军装。
张胜寒看着他这副明明疼得快要灵魂出窍、却死死硬撑、脸都扭曲变形的样子,微微歪了下头,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真实的困惑。她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手指蘸了一点还没用完的、瓶口的药粉,极其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尝了尝。
系统,这‘强效清创愈合散’的痛觉神经刺激因子,是不是批次有问题?我记得上次我用的时候,痛感阈值在可接受范围内。
系统大白猫慵懒的声音响起:小寒,配方和工艺完全一致。根据生理数据扫描对比,是他的个体疼痛耐受阈值低于平均水平23.5%,尤其是对‘白焰草’萃取物的神经刺激特别敏感。简单说,他—怕—疼—。】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张胜寒:“……” 她面无表情地吐出药粉,看了看铁路那副快要疼晕过去,还在死撑的惨状,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不再犹豫,空着的左手不知何时又捻出了几根细如牛毛、闪着寒光的银针。出手如电,精准地刺入了铁路颈侧、肩井以及手臂上的几个穴位。
几乎在银针刺入的瞬间,铁路感觉自己那如同被放在地狱火上炙烤的胳膊,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凉的麻木感,紧绷到快要抽搐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极度的痛苦与极致的舒缓对比太过强烈,让他差点舒服得呻吟出来。
劫后余生的巨大放松感,让他全身脱力。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几乎是本能地,将沉重的、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了身边唯一坚实可靠的“物体”——张胜寒的后背上。
额头抵着她沾满药味和血腥味的脊背,声音带着极度痛苦后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小声抱怨:“你…你早点给我麻醉呀…疼…疼死我了…” 那语气,竟然有点像撒娇。
张胜寒感受着后背传来的重量和颤抖,听着他虚弱的抱怨,手上的包扎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更加利落熟练。她一边给他缠绕新的、浸过药的绷带,一边头也不回地、用她那特有的平淡语气反问了一句,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很疼吗?”
她是真的不理解。以前她受比这更重的伤,也是直接上这种强效药粉,虽然确实有强烈的刺痛感,但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啊?难道效果不一样了?她甚至下意识地低头再次确认了一下手里的药瓶标签——没错,是同一批次的“强效清创愈合散”。
铁路趴在她背上,听着她这发自灵魂的、无比真诚的疑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觉得无比憋屈,却又无言以对。他悄悄吸了吸鼻子,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淡淡草药清苦、硝烟铁锈以及一丝极淡香味的复杂气息,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心。
恰好这时,他又瞥见了王国安那再次投过来的、更加嫌弃、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铁路心中那点憋屈瞬间化为了幼稚的炫耀和得意。他强撑着抬起头,对着王国安的方向,极其隐晦地、飞快地抛了一个充满炫耀和“羡慕吧嫉妒吧”意味的眼神过去,然后再次心满意足地把头埋回了张胜寒的后背,甚至还故意蹭了蹭,仿佛那里是全世界最舒服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