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怎么了这是?” 王国安立刻迎了上去,顺手将搪瓷缸子塞给旁边一个战士,伸手就要去接铁路怀里的孩子,“还抱着孩子跑起来了?出啥事了?”
铁路没有立刻把孩子交出去,而是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这才将小宝小心地递给王国安。他俯身凑到王国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促和凝重:
“发现了!地道的入口!就在镇子西北角那片垃圾洼地后面,很隐蔽!小宝的妈妈和其他被抓的人,很可能就被关在里面当苦力!”
王国安抱着小宝的手猛地一紧!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西北角垃圾洼地…” 他低声重复确认位置,随即对铁路重重点头,“知道了!你去跟营长汇报!详细说!这里交给我!”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宝,小家伙似乎因为离开了熟悉安全的铁路怀抱而有些不安,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小手紧紧抓着王国安胸前的衣服。王国安立刻换上安抚的语气,轻轻拍了拍小宝的背:“小宝不怕,王叔叔在呢。” 他抱着小宝转向广场,“小宝,刚才铁叔叔说,你认识这里的几个人?能指给王叔叔看看吗?”
小宝怯生生地点点头,小手指向广场上昏迷的人群。
铁路不再耽搁,对王国安使了个眼色,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营部方向跑去,步伐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
王国安抱着小宝,走到广场边缘。他没有贸然走进“人堆”,而是站在相对外围的地方,指着地上那些昏迷不醒、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清晰:
“小宝,告诉王叔叔,这些人里面,你都认识吗?有没有你见过的叔叔婶婶?”
小宝的目光在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扫过,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一种本能的排斥。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带着不确定地小声说:“叔叔…有…有不认识的…”
王国安心头一紧,追问道:“那…小宝能帮王叔叔一个忙吗?把你认识的,我们这边的叔叔婶婶,指出来好不好?就像刚才给铁叔叔指路那样?”
小宝犹豫了一下,似乎在鼓起勇气。最终,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国安抱着小宝,小心翼翼地绕着广场外围走,尽量避开那些昏迷者的肢体。小宝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人脸,每当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小身体就会明显僵硬一下,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害怕,有悲伤,也有一丝看到“自己人”的微弱安心。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广场角落一个昏迷的中年妇女:“…李婶婶…” 声音带着哭腔。
又指向不远处一个被捆着的、瘦骨嶙峋的男人:“…张伯伯…”
接着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赵爷爷…”
然后是两个相对年轻些的男人:“…小刘叔叔…小陈叔叔…”
指完这五个人,小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和勇气,紧紧缩回王国安怀里,把小脸埋了起来,再也不肯抬头看,只是小声地重复:“叔叔…我只认识…这几个叔叔婶婶…别的…不认识…”
王国安看着小宝指认出的那五个人——两个妇女,三个男人(包括一个老者)。他们衣着破烂,面容憔悴,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痕,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被长期折磨的疲惫和绝望。很明显,他们就是被强迫留下或被俘的华国同胞。
王国安和周围几个负责看守、也听到了小宝指认的战士,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
广场上!密密麻麻!堆着好几百号昏迷的“白眼狼”!而小宝指认出的“自己人”,只有区区五个!
这巨大的数字落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登记簿…” 王国安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他猛地想起行动前侦察兵汇报的情况,以及缴获的镇子人口登记本。他对着旁边一个临时负责文书工作的强勇低吼:“去!把缴获的镇子人口登记本拿来!快!”
强勇也被这情景惊住了,闻言立刻跑向堆放缴获物资的地方。很快,他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沾着油污和泥点的登记簿跑了回来。
王国安一手抱着小宝,一手粗暴地翻开登记簿。纸张发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但“华国侨民登记册”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他快速翻到最新的记录页。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姓名、性别、年龄、原籍、职业…后面还有备注栏,写着“滞留”、“务工”、“需关注”等字样。王国安的手指颤抖着,一行行数下去…他的心也一点点沉入谷底!
根据登记簿显示,这个镇子登记在册、尚未撤离或被强制留下的华国侨民,至少有280多人!其中壮劳力占了一半以上!
280多人!
而广场上,小宝只指认出了5个!
那剩下的275个人呢?!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王国安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感觉头皮发麻!广场上昏迷的敌人仿佛都变成了狰狞的鬼影!
登记簿上那些名字,那些活生生的人…他们去了哪里?
被杀害了?
被转移了?
还是…像小宝的妈妈一样,被关押在那如同地狱迷宫般的地道深处,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和苦役?!
王国安猛地合上登记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抱着小宝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还带着一丝被巨大谜团和潜在惨剧冲击后的愤怒与心悸!
“看守组!” 王国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寒意,“把这五个人单独看管!动作轻点!他们是我们的人!其他人…看好!一个都不能少!” 他指着小宝指认的那五个人。
他又看向西北角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房屋,看到那个隐藏的地道入口。葛营长和铁路…他们必须立刻知道这个情况!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清剿行动了!这背后隐藏着巨大的、令人发指的罪恶和人道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