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雪涡下的星眸
前往冰雷涧的最后一段路程，是风与雪的炼狱。
狂风卷起地面坚硬的雪粒，打在护体灵光上发出噼啪的脆响，视野被压缩到不足十丈。铁震不得不催动更多的灵力抵御严寒，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钟清羽则依旧维持着最低能耗，谐振力场如同一个无形的梭形罩，将最猛烈的风压滑向两侧，行走间反而比铁震更为稳定，只是他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示着这种精密控制对残破道基的负担。
“他娘的，这鬼风！比老子上次来的时候又邪性了不少！”铁震大声抱怨，声音在风吼中显得有些破碎，“钟道友，再往前就是‘乱流区’了，地磁混乱，据说下面还埋着上古大战留下的破碎禁制，时不时会冒出些要命的雪涡陷坑，一脚踩空就完了！咱们得万分小心！”
“收到。启动高精度谐振地形扫描。”钟清羽回应，双眸中泛起一丝极淡的微光，无形的感知波纹如同声呐般向前方扇形区域扩散出去，在脑海中构建出冰层下的结构模型。“已标记三处潜在不稳定结构，建议规避。”
两人依着钟清羽指引的路径，在能见度极低的风雪中艰难穿行。就在他们绕过一处巨大的、被冰雪半掩的兽骨时，钟清羽突然停下了脚步。
“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左前方，距离三十五丈，能量反应微弱，处于快速衰减状态。”
铁震一愣，凝神感应了片刻，却只感觉到一片混沌的风雪灵子乱流。“我什么都没发现……会不会是雪层下冬眠的小兽？”
“生命形态判定：人族幼年个体。状态：被困，生命体征低于安全阈值。”钟清羽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脚步已经转向那个方向。
铁震连忙跟上，嘴里嘟囔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小孩？”
三十五丈的距离，在深及大腿的积雪中走得异常艰难。靠近后，就连铁震也看到了那令人心惊的一幕——一个不大的雪涡陷坑，如同张开的白口，边缘的雪还在缓缓滑动。坑底，隐约可见一抹鲜艳的、不属于冰雪世界的红色，以及一只从雪堆中无力伸出的小手，那手指已经冻得发紫。
“真有个娃！”铁震惊呼一声，就要跳下去救人。
“等等。”钟清羽抬手阻止了他，谐振扫描再次聚焦陷坑。“坑底结构不稳定，存在二次坍塌风险。灵能绳索。”
铁震立刻会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泛着灵光的绳索。钟清羽却没有去接，而是并指如刀，在绳索上极快地虚划了几下，几个微小的谐振节点被瞬间“铭刻”在绳索结构上。
“将此绳索垂下，触碰目标即可。”
铁震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绳索垂下坑底，小心翼翼地将那截绳索搭在了那只小手旁边。
就在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截绳索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灵蛇般自动缠绕上小女孩的手腕和身体，将其轻轻固定。同时，绳索上的谐振节点微微发光，产生了一股柔和但稳定的向上拉力。
“收绳。”钟清羽命令道。
铁震连忙拉动绳索，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小女孩就被轻巧而平稳地从松软的雪堆中提了出来，脱离了陷坑。整个过程，坑壁的积雪几乎没有发生额外的滑动。
将小女孩平放在安全的冰面上，两人才看清她的模样。约莫七八岁年纪，身上穿着厚实的、绣着奇特星辰与冰花纹路的红色棉袍，小脸冻得青紫，呼吸微弱，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冰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即便在昏迷中，她眉宇间也带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孩童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古老。
“还有气！”铁震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连忙运转灵力，手掌泛起温和的白光，按在小女孩背心，试图为她驱寒。
钟清羽则蹲下身，指尖泛起更细微的灵光，轻轻点在小女孩的额头。更深入的扫描启动。“体表温度过低，部分组织有冻伤迹象。核心生命力异常……坚韧？似乎有某种力量在保护她的心脉。”他微微蹙眉，这小女孩的身体情况有些特别。
在两人灵力共同作用下，小女孩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的瞬间，钟清羽和铁震都微微一怔。那是一双极其清澈的、如同北境最纯净夜空般的眼眸，瞳孔深处，仿佛有点点细碎的星光在闪烁，带着一丝迷茫，随即迅速转化为警惕。她看向两人的眼神，没有寻常孩子获救后的惊慌或依赖，反而像是在审视。
“你们……不是部落的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镇定，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她说的是一种带着浓重北境口音的通用语。
铁震尽量让自己的大嗓门显得温和些：“小娃娃，你别怕。我们是路过的修士，看你掉进雪涡里了，把你救上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危险的地方来？”
小女孩没有立刻回答，她挣扎着坐起身，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红色衣袍是否完好，又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用某种黑色骨头雕刻成的符牌，确认东西都在，才松了口气。
她再次抬头看向两人，目光尤其在钟清羽那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同。
“我叫阿雅。”她轻声说，算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家……在‘星辉部落’。”
“星辉部落？”铁震挠了挠头，看向钟清羽，“道友，你听说过吗？我在这北境混了十几年，大大小小的部落聚居点也知道不少，可从没听过叫这名号的。”
钟清羽数据库中也没有匹配项。他看向阿雅：“坐标？”
阿雅眨了眨那双星眸，摇了摇头：“不能说。部落的位置是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她顿了顿，看着两人，“但……你们救了我。按照部落的规矩，我欠你们一份‘星缘’。”
她小小的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你们是要去冰雷涧吗？那里很危险，尤其是现在，‘雷暴季’快要到了，冰鳞蟒会比平时更暴躁。而且……最近那里还有别的坏人在活动。”
“别的坏人？”铁震警觉起来，“是玄兵阁的人？”
阿雅再次摇头：“不认识。但他们身上的味道……很讨厌，和之前破坏我们圣地外围的那些人很像。”她的小手紧紧攥住了腰间的骨符。
钟清羽眼中数据流转。破坏圣地？另一股势力？变量增加了。
“你需要护送回部落吗？”钟清羽问。虽然时间紧迫，但将一个明显身份特殊、且可能带来额外信息的“幼年个体”弃之不顾，不符合他的逻辑。
阿雅却再次摇头：“不用。我知道回去的路。部落的战士应该已经在附近找我了。”她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站得很稳。她看着钟清羽，特别强调道：“冰雷涧的深处，不止有冰鳞蟒。如果你们听到‘星辰的低语’，不要害怕，那可能是部落的守护者在巡视。还有……小心脚下的冰，有些冰，映照的不是现在的天空。”
说完这些有些晦涩难懂的话，阿雅对着两人，尤其是对着钟清羽，郑重地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双手在胸前交叠，如同捧着一颗无形的星辰。然后，她转身，步履有些蹒跚但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风雪深处，那抹红色很快便被无尽的白色吞没。
铁震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小丫头，神神叨叨的……星辉部落？星辰的低语？我怎么觉得脊背有点发凉？”
钟清羽则默默地将“星辉部落”、“星辰低语”、“映照非现今天空的冰”这些关键词录入数据库，并标记为“高优先级待解析信息”。
“原住民……”他低声自语，“他们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或许远超我们的想象。阿雅提供的信息，将我们前往冰雷涧的风险评估上调了百分之十五，但同时也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捷径’。”
他望向冰雷涧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狂暴的风雪。
“任务不变，继续前进。但行动计划需要微调，增加对‘非标准能量现象’和‘时空异常点’的监测权重。”
未知的部落，神秘的小女孩，还有那可能存在的、映照着过往的冰……这片北境冰原，似乎比他最初建立的模型，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