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四溅。
长岁紧皱着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收回了法杖,但还是下意识的将手中冰锥继续往前推进。
不管怎么说,先弄死这家伙再说吧。
“你可真是······”邱百命的声音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嘶哑了,她微微抬眸,看向对方的眼神却是他从未在对方身上所看到过的神情:“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相信我呢?”
她的手紧紧握着冰锥,硬是没有让长岁再推进去一丝一毫,同时猛地靠近,直接朝着长岁再一次伸出握着法杖的手。
长岁瞳孔一震,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这个距离,绝对躲不开了。
看着那逐渐逼近的手,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消失,只是脸颊突然被轻轻拍打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起来。
那些幻境构成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后又一点点消散。
本以为是他刚才成功杀掉了邱百命才成功的,结果低头看去时却发现邱百命正慢悠悠的将手中法杖收回,上面还沾着一个黏糊糊的东西。
“这种程度的幻境基本上都是在现实中利用法阵进行构建的,既然是法阵,就一定能有阵眼,所以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找这个,”说着,她将法杖上那摊黏腻的东西给用手帕包裹住后随手扔掉了:“之后又发现了一些线索之类的吧。”
“我那时候才发现,这东西应该原本是在半空中的,结果当时长岁你飘向半空中的时候直接撞了上去,间接导致这东西留在了你的脑袋上,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要帮你处理来着的,结果没想到你突然对我动手。”
长岁这才猛地回过神,慌忙将冰锥给消散掉:“抱歉,你怎么样,伤的严重吗?对了,药水,我这就帮你拿。”
那种模糊的异样感终于消失了,一切都仿佛拨云见日一般,再不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的感觉。
但等回过神的第一件事他就反应过来了,从刚才开始,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离谱的推断和事,再想到刚才直接对邱百命动手的行为后,他直接慌了。
不,不行的,至少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死!
他是很嫌弃邱百命跟着自己没有任何的用,但,也绝对不应该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啊!
邱百命定定地看着长岁这副模样,在自己的腹部露出之前,突然轻声问了一句:“长岁,我对于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朋友,队友,路人······”
“还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一次性道具?”
长岁懵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邱百命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不用担心我的,”她轻声开口:“我没受伤。”
“······你真的有在担心吗?”
长岁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腹部那里确实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只是衣服有些许的撕裂哒,并不碍事。
所以,刚才他其实并没有伤害到对方?
他深吸口气,那种窒息感终于逐渐消散,而到了这种时候,他才去回忆自己刚才的所做所为中究竟有何不妥。
······他是不是,太理所应当了?
理所应当的认为对方是个坏人,所以自己对对方做什么都没有问题,因为自己是有理的,只要自己占理,那一切行为都被挂上了正义之名,就不必再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但,这一切的基础都在于,对方真是坏人。
不,不对,不该这么想。
他有什么权利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私自对一个人定罪啊,就他现在这种想法,不管是谁,都会在任何一个不妥行为出现的时候,直接就被他判定为坏人。
可是这世界上又有谁真的是完美无缺的呢,那就不是人了,是神。
更别提其实当今的环境中,哪怕是神,也会做错事,哪怕是神,也并不是真正的正义。
连神明都如此,他又凭什么,妄加判断。
这样的行为,和以前那些邻居们对他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一个两个都完全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去做些什么,可却依旧自顾自的给予期待,如果失败,又会留下对方真是给他父母丢脸的想法。
可,擅自抱有期待的是他们,没收他知道自己父母有关事情权利的也是他们。
那些人,凭什么能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又凭什么自顾自给邱百命打上了有罪的标签,还做出了这么多的错事。
真恶心。
他抿了抿唇,快步跟上了邱百命的身影。
“我帮你疗伤吧。”
“不用,我可以喝治疗药水。”
“我有止疼药的,治疗药水喝了也不是瞬间生效,至少先止疼吧,好吗?”
“抱歉,长岁,我不怕疼的,所以别担心我,快点赶路吧,现在已经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一样的态度,但,似乎也完全不同了。
长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不可以,不可以就这么算了,再怎么样,也绝对不要就此停止。
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呢?
他自己也无法判断了。
他将自己的事情全都说了。
从小时候莫名其妙失忆,明明那些不是非常熟悉的人都没有忘记,却偏偏忘记了自己的父母。
到所有人都说着他父母多了多么厉害,但却绝口不提他的父母究竟做了什么。
再到所有人寄予的缥缈寄托。
他好像是被逼着成长的一般,明明一切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可却每一步都在所有人的话语中全都经过一圈才终于回到自己的手中。
而到那时,他的选择已经不再纯粹了。
那是所有人都期望的选择。
是对的吗?
或许吧,大家都很满意。
是错的吗?
或许吧,他是唯一一个不开心的。
他做出了选择,也是他承担了代价。
在那样的经历之后,他便准备自己一个人自私的活下去,别人怎么说,怎么想都好,怎样都无所谓了。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学到,只学会了那些虚伪的话术。
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自己未来的余生应该怎样活下去。
很简单啊,只要,保持着两边永远都上扬着的嘴角,微微弯起的眉眼,温和容易接触的性格和话语。
只要做到这些,就完全没问题了。
是的,所有人都认为他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成为了所有人都期望的那副模样,又有谁在意或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呢?
在他看来,这世界都已经糟糕透了,明明是从小生活的城镇,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所以,他选择了旅行。
布置好周密的计划,给大家一种明面上的印象,只要离开了艾尔弗,那他再做些什么就已经全都不重要了。
反正,也没有人看到,不是吗?
那对于他的计划,以及将要去做的事情,不也全都可以做到了吗?
是啊,只要这样想,自己就会活的非常快乐,一切,也全都不再重要。
可偏偏这次的旅行遇到了邱百命。
阳光,炙热,仿佛有着永远都用不完的精力,还有着他最为羡慕的,有关于家人的记忆,以及他们的爱。
他是个肮脏的家伙,对于这一点,他并不否认,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妒忌了,积压的情绪,就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发泄口一般,直接朝着邱百命倾泻而出。
多么的讽刺,又是多么的恶心。
他比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还要令人恶心。
“我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因为那一切全都是事实。”
“我只是拜托,又或者乞求着,请你让我与你继续同行。”
“我自私的想要再汲取些许可以呼吸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