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里路走是不可能走过去的。可士子的身份到太河城还得用。所以游学士子的行头也得备上,不说五花马千金裘,仆从开道,丫鬟暖床。就那折扇与君子剑,总是必不可少的吧?
商地出产大量价廉物美的东西,这在三国上层都传开了。
一时间,秦国靖安城,齐国御关,楚国陈州抵御侵略的作用大幅度降低……商地似乎成了中立阵营,它的存在大大缓和了三国的矛盾。
其实三国上层也没什么矛盾,各个都是地大物博,物资丰饶。而且上一代大佬们还合力瓜分了其他国家,有点矛盾也只是分赃不均罢了。
毕竟,有什么比压榨本国人更轻松的吗?如果有……还真有……
“去商地进货啊!”
“听说他们用奴隶造了人傀儡!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工作。”
只要拿到货,那就是有的赚!所以,齐国这边的御关一时间成了商贸城……对此,齐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钱不赚王八蛋。
而且没办法啊,谁让统治了齐国百十年的圣人就在里面闭关呢。齐人对商地之民的感情是复杂的,颜林所作所为从道义上讲也是毫无挑剔的。
就这么,五个人跟着赵家商队就混了进来……
前往太河城的官道上,石头赶着牛车,唉声叹气。
凭什么……他扮演车夫!
牛车内传来木主的声音:“齐国疆域辽阔势力众多。
东接圣海南连楚,北临冰原西抗秦。与楚国和秦国不同,儒教变革后收回了皇室宗族的土地。
将封建改为郡县,由中央指派官员管理,如果说之前地方势力还是天高皇帝远的模样,如今可就乖的很了。
这都是因为通讯器普及了,中央之权日益渐隆。可以说,临淄城有风吹草动,各地都会跟风。
现在商队已经把最新的通讯器带出商地了,想到你在通讯器里做的手脚,我就特么服……”
“得了,咬文嚼字个屁。我看三国都是甜甜圈。外圈雄兵抵御魔兽与其余国家。
中心首都布置重兵防止叛乱。中间这一块儿呐,修士少,百姓多……”二狗拖长了语气,“好吃的很。”
“俺也想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媳妇儿分给你的那份儿糖,还没到太河城你就吃完了。”
“凭什么,桃子是游学的书生,俺要扮演车夫!”
“行了行了,叨逼叨的一路了,除了桃子,谁留长发了?搞了五个学子资格不假,让你化妆弄个假发,你不是也不愿意。”
“俺要当护卫……”
“你自己跟丞老大说,看他跟你换不换。”
“不换。”丞自顾自的用通讯器指挥暗部活动……
士农工商,学子哪有不留发的?正好,一个留短发的不合格书童,一个缠着蟒蛇腰带的冷酷护卫,一个流里流气的废话极其多的杂役,还有一个叨逼叨没完没了的赶车怨夫。
这游学坐牛车,也是老传统了。想当年孔圣人……
“哥几个,不会真打算坐着这个破牛车到稷上城吧?就这速度,爬过去我们不老死,这牛也老死了。趁着这牛刚活动开,烤了算了。
暗部的报告里可说了,各大世家的学子都已经开始活动了。咱们过去别说风头了,不,别说提前布置了,屁都吃不着。”
丞瞥了一眼二狗,二狗嘿嘿一笑“情报共享,不违原则,放心,放心……”
“听木桃的。你一个杂役老实呆着。”
木桃道:“我还想再看看,不耽误丞哥儿走一趟羑里城,去看那个胡易。”
牛车沿着官道向不远处的太河城进发……
五月,青黄不接。
太河城三十里外,衣衫褴褛的百姓众多。
石头在前头驾车,自然看的仔细:“他们怎么人手一根长棍?”
说话间,远处缓缓驶来一辆辆马车,车子上堆满了颜色奇怪的生活垃圾,也没有加盖子,老远就问到一阵阵嗖臭的酸味儿……
肥头大耳的车夫手持留影球,发出怪笑声,故意将马车的速度放缓。
道路两旁的平民拿着形状各异的长棍拨下残羹剩饭,碎骨烂衫……
待马车走完这百米官道,已经看不到冒尖的垃圾。车夫大笑着举着留影球:“疯狗们!上啊!哈哈哈!”
人们真的像疯狗一样扑到官道上,他们撕扯起来,扭打起来……弱小的捡到食物就往嘴里塞,强壮的拿着刀子站住一片地,有人抱一把垃圾就跑,有人拼命的追赶……
牛车停在远处。马车与它擦肩而过……
只听得“砰砰砰!”数声,惨叫响起……
木桃脸色铁青:“这是吃了高能食物残渣,炸了。”
“看,那群人在……哕!”
木主探出头,直接吐了!
人不吃人肉,却满手鲜血的去寻那血肉模糊里的一片高能的食物残渣……
片刻后,除了逃跑的,场间站着的也都是伤痕累累。
几人看着,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救急不救穷,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木桃冷声道:“石头,跟着马车走,去看看。”
“有啥好看的,左右不过是搞一个垃圾填埋场,填埋场里占满了各个村镇的势力准备打斗一场。或者车夫拉着这些垃圾去跟外面的镇民交易。”
木桃生气道:“二狗,我希望这些风凉话永远不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二狗耸耸肩,“你说的对。可这样的场面是你想看到的?非要亲眼看一看,你还想多管闲事?大佬,这是雄兵重城的势力范围,想发善心咱们去甜甜圈软的地方。”
“闭嘴,你个杂役。”
“嘿,我这暴脾气!”
丞:“底层之苦由来已久……”
木桃却道:“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失业。因为我们的缘故。”
木主拿出一本毛远光的书,扔给木桃:“想看必经之路吗?资本是嗜血的,它自诞生就是为了获利。对了,这里还有一些情报,没错,各地的小农经济已经受到影响。”
“去太河城。”
得了,护卫老爷定了基调,车夫乖乖的前进。无他,若没有护卫此行凶多吉少呐。
“哒哒哒……”
老牛沉重的蹄子敲打在硬土官道上,他们红着眼睛瞟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牛车,自古都是身份的象征。
农户视耕牛如亲人,如恩人。
士子视耕牛为坐骑,为美食。
林间的乌鸦在唱歌,傍晚的阳光红如血。
同在一片天空下,车上,车下是两个世界。
哒哒哒的声音远去了。
这群争抢的百姓,永远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这辆牛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也不会知道牛车上的人将要在这人世间掀起怎样的风砂。
时代的砂,终将如一座大山一般落在普通人的头上……
而他们,毫无察觉,他们留下来,享受着战利品。
他们会盯着地面,细细的搜寻有用的东西,找到那些高能的食物残渣,洗净磨碎……
至于天空之上是雷是风,是雨是雾,大约无关紧要了……因为穷人,没有资格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