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的新家在四环,那是离新学徒安置区最近的地方。这里一尘不染,每日都会有人前来自发的洒扫。如果说商地最广泛的精神支柱是谁,那一定是桃君。
可桃君最近一直没露面,除了他爹荆虎和周自茹以外,谁都不见。因此,前来洒扫的人,也忧心忡忡,连带着扫地的声音也轻了下来。
院落里,四周的绿植已经抽芽了,初春的气息弥漫着。
丞正好赶上这一幕,房间里传来木桃微微变形的声音,“你走!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不走,你出来!
修为高了,生不生的有什么关系!出来!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你都十天没见人了!”
看着眼前隔门对话的一对情侣,丞一头雾水,什么生不生?生什么?
“怎么了?”
“他一回来没多久,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天天担心你,后来身体出现了变化,现在谁也不见,具体的,你去问他!”说罢周自茹气呼呼的走了。
当丞再一次见到木桃时,他被眼前的情况震惊了。
“你这是?”
“修黄泉道,就成了这般模样。第二性征开始退化。”
木桃原本突出的喉结变得细微,之前绒绒的胡须也淡了许多。整个人皮肤水嫩,毛孔都紧致了……
“二狗说你神经了?”
“别跟我提他,这个王八蛋,说我今后岂不是站着撒尿湿一鞋。”
丞笑了笑,“那也不至于分手。”
见木桃无反应,丞收了笑容:“你在撒谎。你怕连累她。”
木桃不自然一笑。
“你在白袍傀儡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木桃脸部肌肉抖了抖,却并没有回答。
“暗殿尽知黄泉道复出。月之女神誓要杀你。你一人能与它抢多少魂?”
“我是火种。”
“是不是火种,我不知道,我知道你跟我都是棋子。性格决定选择,选择交织命运。”
木桃突然痛苦起来:“实现了你十年文道的目标,这世道就能变得更好吗?要死多少?”
“我不知道。可总要试一试吧。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们便是唯一的光。
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我又愿世间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丞知道木桃痛苦的根源是什么,那是思想与行动力的矛盾。是难以排解的忧愁。
人,只有意识到自我界限才是真正的成长。小朋友才不知道天高地厚,成年人都知道了自己的局限,所以才有了合作,有了利用,借用,挪用,有了物尽其用……
就有了岔路,歧路,死路。
也就有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与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若我是万能的神,何必建立一个神国。
“我很高兴,你触摸到了自己的界,你还记得师父说过的成年标志吗?”
木桃点点头:“人有三知,知羞耻,知恐惧,知进退。”
丞接道:“少时裸体而行,忽的有一天再也不愿暴露,此时便是知道了羞耻。”
那时五人组在破院子里乘凉,丞还记得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是什么时候,洗澡要和女童分开的呢?
那时候的他母亲还活着。夏日里,瓜镇圈了溪流的上段当女池。
他还是可以跟着娘亲去呢。他又想到了当初洗澡对娘亲说“娘,娘我不想来女池,她们老是揪我!我什么时候可以不来女池啊。”
说完他捂着裤裆避开其他婶婶的调笑。
一个婶婶说“等你想来的时候就可以不来了。”女池里传来了一阵停不住的笑声。他那时候不懂,他以为他再也不想来。
“少时登高望远,悬崖在脚下而不自知。入密林外围,大摇大摆,不知隐匿身影,无知者无畏并不是智慧的表现。”
“恐惧不可怕,恐惧也不可耻,知恐惧恰恰就是对于生命的尊重。之后是知进退。不是说知道危险,然后恐惧的后退。而是说有一天,哪怕你恐惧的不敢前进,但就是不会停下脚步。”
那时,二狗抬着头问:“这样,还是知进退吗,这不是送死?”
“知进退不是说知难而退,也不是说迎难而上,暴虎冯河。
而是说,你清晰的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并且做好了面对结果的心理准备。知进,也知退。有时退比进更需要勇气,而有时进比退更加壮阔。”
“知羞耻,知恐惧,知进退。三知为成年。”
……
丞轻声道:“木桃,前路漫漫,若有一天你我背道而驰,我希望你勇敢的分道扬镳。要不……暂停黄泉道吧,否则真的顺风湿鞋了。”
“滚!”
“你声音都变了。”
“滚滚滚!”
“四月初,等我解决完符文微型化的问题,继续前进,此番游历,望你多听多看,不要插手。他们的苦难,不是也不应该这样终结。”
至此,二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十里镇和三里坡村的事儿。
不说透啊,才是真正的有了隔阂。
当某一日,生灵涂炭后。新民领袖木桃携带无数革命者在商地新城的城外遥望众叛亲离的暴君时,那便是真的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