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白袍傀儡袭来,封锁四面八方,出手凌厉,就是必杀。
丞破体式连点十二下,所有傀儡尽皆炸裂成一团腐朽的烟雾。
这缺失了意境和领域,空有破虚巅峰速度与攻击力的傀儡,在大爆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月光撒下,丞抬头望向中天上的月亮。
心眼超负荷开启,猛地一惊。只见月华洒落后,百十个白袍人的虚影再度浮现,在河边,在山坡,在树林。
“已经,不要脸了吗?!”
可这才是杀灭潜在危险的方式啊,难不成一波又一波的,只派高出一个境界的杂鱼来?
那是小说话本里才有的啊,那是送经验的混子啊。
杀掉威胁,自然是全力以赴,直接摁死!
至此,丞才明白木桃的重要性。他一定有更深层的意义。
面对一群毫无灵性的体修傀儡,丞决定速战速决,他持剑极速移动,开启了单方面的屠杀。
白袍人的手刀总会落空,他们的闪避总会失败,一切攻击与躲避在两仪步面前都无用起来。
屠杀在无声的进行,白袍人前仆后继的送死,丞越杀越疑惑,越杀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全部傀儡都变成烟雾,周围似乎起了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丞不敢大意,心眼扫过仍旧毫无异样。
丞皱着眉头心道:“我多疑了?”
“不对!”
傀儡炸碎后的烟雾没有消散。在月华里,周遭的世界似乎朦胧了。
丞猛一回头,斩击,什么都没有!
再度回身,一只惨白的纤细手臂伸出掐住了丞的脖子。
丞一瞬间如堕冰窖,灵魂似乎都被冻结,他艰难的抬头看着熟悉的月之女神,心道:“完了!”
大业未成,就要身死道消?!
可任凭他怎么呼喊,青莲剑都不曾出现。这一刻连试炼的传送都失效了。绝望,无助,弱小,悔恨!谨慎一生比不过实力碾压。
“又见面了。”她的声音很轻又很机械,“我不杀……”
她话音未落,一道黄色的刀光从天而降,月神终于不再不动于衷,不再面无表情,不再毫无感情,她脸上怒容浮现,挥手一道月光挡住刀圣的一刀。
刀芒消散后,月初持刀遥遥指着月之女神。二者对峙,仅仅是领域对碰就让丞只觉得浑身战栗,他大口喘着气,冷汗直流。
恰在此时,丞突然觉得月神的控制松了一丝,他直接开启传送,感受到熟悉的空间之力,暂时松了一口气!刀圣在,木桃他们就安全了,自己先跑了再说。呸,才不是惜命先溜。
“真是麻烦的能力,还是没了好。”
传送开启,一瞬间无比狂暴的空间切割力道传来,丞变成血葫芦昏迷过去。
昏迷前,他眼睛的余光看到月初向他发来的厚土气息,脑海中却响起了那道机械的声音:“归一试炼完成,开始结算原始气息……自身境界不足,原始气息不足,突破失败……”
丞消失在这片天地,不知所踪。
月初与月之女神并无交流,十余招后,她能量消散再度消失。月初看着这空荡荡的林间,叹了一口气,“你可别死。不然太白老鬼,会疯的。”
月初走到小河边,细细感应。少顷,他一指那河流,河流分开,河床崩裂,内里一个水蓝色的球儿缓缓浮出。
二狗等人正惊疑不定,准备拼死一搏。
可一看这个中年农夫,众人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丞哥儿用留影球介绍过的大佬?!
二狗当即使了个眼色,木桃赶紧收了水球术。
“多谢前辈救命。”
“你是糖糖吧?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你似乎不怕我?”
“怕。很怕。小的们在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自然非常怕。可怕归怕,师傅的面子还是不能丢的。”
表达完害怕之情,再轻轻提一提背后靠山,二狗又小心翼翼问到:“白袍人还会再来吧?”
“木桃,过来,我送你一份儿封印术,以后再动用黄泉虚影,就不会被锁定。”
说罢,看样子一指点在木桃眉心。
木桃施了一礼道:“多谢前辈赐法。”
“无妨。”
“求前辈再把木桃身上的月神水印记去了呗。”
“他自己不求我,你倒是多嘴,若是没有这个印记,我还找不到你们,还是留着的好。”
二狗也不纠缠,“丞哥儿呢?”
“传送出了点差错。不知到了何处。我先送你们回商地。”
……
传送出了差错……这几个字太恐怖了。
且不说秦楚商三地皆以举国之力寻人。也不说那日头戴青莲面具的老者出现在月刀峰山脚下,差点发生了一场惊世大战……
只说好人自有好人救,恶人还需恶人磨。
五千里秦川,三千里淮河。横山岳,架天堑。以深山密林为界,西梁洲与豫州在此分错。
西秦的边陲小镇并不荒凉,大山永远不会寂寞。无论是食物药物或者炼器布阵,总少不了材料。矿产、野兽和植被,就是这一切的来源。
你来我往的镇子到处是收购者的身影。他们像蚂蚁一样,携带货物在九州大地上穿行。
这一日,秦岭外围,出现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丞浑身是血的掉落下来。
幸得林间积年累月而成的厚厚的腐殖质,他才没有变成肉泥。
月初的厚土气息仍在散发着威压,周围百里的魔兽全部逃窜,不见踪影。
可丞,了无声息。
他好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蛮荒界,那是他真正成长的地方,那里似乎才是他的故乡,他在蛮荒界才真正经历了时光的洗礼。
祭祀洞村附近是忙着收割农作物的百姓。神使降临,天下平静,围占草原种地,封锁山林养殖。内无饥瑾之忧,外无霍乱之源。
放眼望去,此刻秋收成了主旋律。家家户户老老少少箪食壶浆,赶在变天之前收割粮食。
唯一清闲的是漫无目的丞。是满脑子疑惑的丞。
他看着忙碌的世界。
似乎在挣扎,瓜镇是一场梦?还是现在是一场梦?
我还梦到姬姜反叛,邪神降临,颜圣出现,月之女神?毁天灭地?什么东西?
我还梦见传送失败,难不成我的思维被时空乱流搅乱了?
这种难以融入的感觉愈发清晰。
农忙秋收,倒伏成堆的秸秆,空地上玩闹的孩童,休憩的长者,赶车的男子,送饭的妇女,这个世界,仿佛他眼里的画卷。他站在世外,冷眼旁观。
蛮荒界的秋收后是要祭祖祭天祭神的。
不远坟茔处,青烟阵阵,合炊烟混。人间与鬼域,重叠处,不过思念和追忆。看这满茔荒草,灰烬余热,星火明灭,那是祖坟,却不阴森。
据说在入秋的第一场雨后,蜻蜓就会飞满傍晚的天。天气若是晴好,持竹笤帚一拍一个准。
捉蜓郎捉蜓入蚊帐,天亮满身红点,怪蜻蜓不听话,反手喂鸡鸭。
风宁树静,乘凉的摇椅摇罗扇,聊天的光线映着傻笑的脸。
好熟悉的竹椅,好熟悉的笑脸。
虚幻的,如梦一般。
祭祀洞村里的欢声笑语,从近处传来,可丞却觉得缥缥缈缈……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包围着他。
他变得沉默寡言,神使不开口,那个敢来交谈?于是,他彻底成了一个过客。
他的心愈发阴沉,隐意境飘渺起来。茫茫人海,仿佛成了黑白色。
他走在拥挤的炎黄部落里,城门的卫士没有拦他,摩肩接踵的行人从他身边绕过,热情招揽的精明小贩将他忽略。每个人都忙碌在生活里,都在熙熙攘攘的奔波。而他,仿佛没有生,一潭死水一般,似乎,他才是别人眼里的不存在。
没有了亲情羁绊,友谊又不存在身边。无数纷纷杂杂的念头袭来,又回到了那个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将往何处……
丞不知道走了多久。刚开始食物没了还会买,后来也就不与人沟通了,能在附近打猎就打猎。
他不再和梦中一样的去改变世界,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建立学宫,没有传授符文功法,他从祭祀洞村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不知道路过了多少村庄,见过多少陌生人。直到最后一片枯叶落下,第一场雪花飞舞。
是夜,月明风清,白雪映照大地,茫茫一片。他站在树梢上,远处是无边的黑暗,旷野里是夜间动物的厮杀。
静谧的躁动,吃与被吃,近处的乌鸦仿佛成了夜鸦,冲着远处呱呱两声。
去岁与谁?今朝谁与?你看,果然时间是最狠的。我们不断的认识,不断的遗忘。从初次见面的拘谨,重逢喜悦,到再见,道再见,到再也不见。直到下一次与谁初见,与谁不见。年轮般层层圈圈。小圈大圈,圈圈叉叉。
丞不想装点别人眼中桥上的风景,最不济也得要做明月照窗的梦呀。随着他某些看法的不断转变或者遗忘。见得多了忘得也多,直到听到某个名字,却是停留在一个画面,串不成一连串的印象。也就没了后续。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或她已经死了。
那么,我究竟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