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地万物革新,新城的高楼还在加速建造,颜氏来人,总要有地方住。
对于颜氏平民,丞可不打算搞什么特殊,挨家挨户的分个别墅?有个套房先住着吧,还是不装修的那种。
修行者与颜城官员的待遇与商地等同。
与此同时,颜城愁云惨淡,初冬的天也比不上政令的冷,政令下达后,得到了软抵抗,所有人自发的磨叽起来。
官吏磨叽,城民也磨叽,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进行的非常缓慢。
比如在抽调各家各户的飞舟时,遇到了非常多的问题,总得来说就是,飞舟坏了。至于怎么坏的,哪里坏了,那就五花八门了。
然后就是一大批百岁老人的辞世,给了迁城笼罩上了一层灰暗气息。家有丧事,总不能扔下棺材就走吧?
后来连家中老牛要生产,不能远行,这种蹩脚的理由都能用了出来。
百万人的迁移,你当是说说的?田地不要了?就算田地那边有。
可举城搬迁,家中豪宅怎么办?精心装修的书房,布满阵法的庭院,机关重重的密室……
圣人又如何?你一个诏令,说搬就搬了?没了家,没了产业,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商地是祖地不假,可那都迁出来了二百年了。二百年,多少代人?如果商地也算祖地,那我们要不要回到曲阜的陋巷?都拿着先祖的破瓢,箪食瓢饮算了。干嘛还要建一座城?
民怨盈途!
在颜氏子弟看来,商地就是鸟不拉屎的蛮荒地带,蚊子能吃人,苍蝇满天飞。商地是遥远的未知,颜城才是家乡!这种论调,暗流涌动。
要不是家中长辈压着,年轻的学子们早就上街请愿啦。老祖宗消失十年,一回来就要迁城。颜林成圣后,颜氏子弟陷入了狂热的个人崇拜,为了消灭这种畸形的思想,颜林一直在淡化自己的影响力。
本能言出法随的他,在某件事儿发生后,一直保持缄默。
后来所有的改革都是利用律法,因此儒教在他手里完成了有史以来最完备的法律。
孔鲫上位后捡了个现成的盛世,在贵族力量空前强大的时候,确立了现在的等级制度。
颜城久不闻老祖发声啊,这头一回的命令,确实是让人难以接受。阳奉阴违就是颜城所有人的默契,自上而下都在敷衍。
限期到了,不搬的人,是不是就不用搬了?颜城抛弃了我,我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颜城中心,一片常绿的绿林里,错落着数十栋雅致院落。
一处院落,冬日的湖水里锦鲤嬉戏,残荷衰败,一生一死,相映成辉,如万物轮转,生生不息。
颜嵩在雕梁画栋的湖边阁楼里,看着锦鲤戏残荷,低头摸了摸自己这身锦绣华服,对着二十出头的孙子叹气道:“良玉啊,你说,商地,有没有这等蚕丝啊。”
“没有的话,孙儿给您养。”
“可是我还能活多少年呢?我已经一百零二岁了。颜城我也呆了一百零二年了。至于商地,我爷爷没有去过,我爹没有去过,我也没有去过。对我来说,这里才是埋着我先辈的地方。”
“爷爷……都怪孙儿无能,没有能煽动学子游行。”
“不怪你,不怪你。这个世界,拳头最大的说了也不算,更何况你呢。”
颜良玉起身帮爷爷揉着肩膀,问到:“拳头大的说了还不算?书里成王败寇,写的多清楚。”
“你啊,还是太年轻,书里没有记载事儿多的是。
当初,刀剑封山,老祖跟秦楚趁机刮分了其余四国,权势之盛,无人可挡。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言出法随,在圣山上说,齐国不许养奴隶,要解放所有的奴隶。
哈,贵族们,平民们喊着宁死不从的口号,先杀家中的奴隶,再前赴后继的死,死给这个圣人看。 那时候杀了半个齐国的权贵,数千万的平民,数以亿计的奴隶被殉葬,齐国大地处处都是血红色。可最后呢,秦楚虎视眈眈,再杀下去,齐国就亡了!
所以,现在只有我颜氏不养奴,我们不养奴隶,那种田的就成了自己的族人。这怨气到现在还积累着。”
“那孔氏夺权?”
“根源在此,老祖宗后来定士农工商四阶平等,又被阳奉阴违的拖沓着。当时他一人在儒教,成了个独夫。空有一身武力,政策,可没有人执行,数量最多的奴隶不说话,杀光权贵,又要灭国。
且门人弟子才几个人,想要凭借他们去治理将近三十亿人口的三万里疆土,怎么可能?因此,心灰意冷才下山的吧。否则当年一个破虚巅峰的孔鲫,如何能做代掌教?”
说罢,似乎颜嵩的谈性尽了,轻轻拍了拍颜良玉的手,温声说道“扶我回去吧。”
颜良玉扶着爷爷回到卧室。
颜嵩踩在,景德坊烧制的白釉波纹的地砖上,看着凉州纯净无气泡的琉璃窗外面,那假山流水,灵花灵植……缓缓坐到冬暖夏凉的温玉床上,叹了口气“你说,搬家,祖坟也能迁吗?我还是不想走。可祖宗的话,我又不能不听,良玉啊,把我埋在颜城外的祖地里吧。那里才是我的根。”
说罢,老头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颜良玉感知着爷爷消散的气息,愣了愣,接着握紧了拳头……
搬不走的不只是思想。
七天后,颜嵩的葬礼非常盛大。葬礼上,颜林也现身了,这是对颜嵩最大的殊荣,可颜良玉低着头,还是沉默。
慢慢的,城中以赌坊,青楼,茶肆,酒店……为生的人们,心有怨妄,更是公开议论这个政策。连媒体都在拐着弯的发声,总之就是磨磨唧唧不想走。
颜嵩可是祖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他舍了十多年的寿数,入了城外的土地。
因此一大波故土难离的临终老人,干脆也与颜嵩一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人到终了,图的不是再活几年,而是落叶归根。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寿衣棺材,死亡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再也醒不来的觉,将纷扰繁杂都赶走的好梦。他们始终相信,葬在祖坟能庇佑后代。
颜氏祠堂,一群耄耋老头跪在颜林前面。
该说的,不该说的,颜齐这个族长都说完了。
一群老头子就干跪着,也不哭,也不闹。毕竟位子上坐的是活着的祖宗。
颜齐不得已打破沉默,又强调一次,“老祖,族人都不想搬迁。飞舟征集的也不太理想,一时间也造不出这么多的飞舟。如果买的话,又太贵了。”
颜林淡淡的说“知道了。从今天起,颜氏子弟与门人,七日内全部回到颜城,否则格杀勿论!城外的一切事物全部放弃。那些养殖场主,农户,给予补贴。原来城外的违章建筑,本就没有律法保护,不用理会。
召集颜城符文研究院所有学者。
召集颜城所有符师。
去临淄城最大的集散中心购买飞行符的符文液原料。”
颜齐不解道:“老祖要做什么?”
“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