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带着丞往奴隶区走,镇库离奴隶聚集区并不远,木桃不知道担心什么,走的很快,渐渐的跑了起来。
“今天白天,有个胖管事欺负奴隶,他与那个奴隶有仇,桃镇混乱,他恐怕会趁势杀人,再逃跑。”
“你跟那个奴隶认识?”
“不,我是有些佩服他。他可以一死了之的,却为了同伴过的生不如死。”
临近奴隶区,先是闻到血腥味混合着屎尿的臭味,还混杂着其他莫名的味道,总之住满奴隶的奴隶区已经不再是人间了。往前走,映在瓜镇火把范围里,就看到地上躺着的数十个桃镇乡勇。此刻战斗已经结束,屠夫已经控住了整个桃镇最大的变数。
再往前,就听到含糊的凄厉的嘶吼,如孤狼,如夜枭。
瓜镇守卫谁敢拦截丞呢,这些日子颜植派亲信散布了一些流言,正在为权利交接做铺垫。更何况,是他给了瓜镇新生。
木桃看到前面的人后,喊了起来:“是他!雨鹿”
丞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瘦弱的年轻奴隶,抱着一个胸口插刀的女人,女人还有微弱的呼吸,她用血手摸着雨鹿的脸,流着泪,痛苦的张张嘴,血顺势从嘴里流出来,她声音太小,在雨鹿的哀嚎里,根本听不清。
女人旁边还躺着一个已经死了的,面目全非的中年胖男人。
“刚刚我们和桃镇乡勇厮杀,这个胖子趁乱想杀了这个奴隶,女人挡了一刀。我们来晚了。”
“丞哥儿,药你带了吗?求你救救她”
“好”
丞和木桃走到雨鹿身边,他停止了哀嚎,警惕的看着两个人,怀里还死死的抱住这个女人。
“我能救她”
雨鹿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丞注意到他嘴里没有牙,一颗也没有。雨鹿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含糊的声调,露出半截舌头。
雨鹿小心的放下怀里的女人。“啊啊啊,啊巴啊巴!!!”他一个劲儿的冲着丞磕头,头磕在混着血的湿泥土里,发出噗噗的声响,丞面无表情:“不用谢我,我救她,与你无关。从今以后,你的命是他的。”
雨鹿转个方向,对着木桃使劲磕头,手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弄的木桃手足无措。
丞蹲下,以灵气封住伤口,毫不犹豫的拔出铁刀,女人痛苦的惨叫起来。雨鹿死死的盯着丞,丞却并无反应。他将太白勾兑的月神水取出,又拿了个碗,施法装了一碗水,滴了一滴灵药。
把再次稀释后的灵药,灌进了女人的嘴里。
“丞哥儿,少了点”
丞没理会木桃的小抱怨,他观察了一下女人的状态,又取了一滴,再稀释,倒在女人的伤口上。
三滴之后,女人伤口愈合,虚弱的昏睡过去。
“她一凡躯,是药也是毒,说药不说量,就是耍流氓,一滴剧毒混入大海,也毒不死蚂蚁。”
“你叫雨鹿是吧,你以后跟着木桃。攒够一万分,与我换药,让你恢复牙齿与舌头。木桃,今晚你就在这里,看着他们。怎么安置,后面再说。”
“我连夜回一趟瓜镇,争取次日早些再到桃镇。”
……
后世人据瓜镇镇碑记录,了解了那晚的惨相。
清剑新历289年九月四日。狼寇破桃镇,镇长桃浅不敌,率亲卫烧镇库,逃亡。狼寇大怒,灭桃氏满门,搜尽百姓粮食与财物,幸得瓜镇救护,活五千余人。次日,于镇外发现桃浅尸体,似亲卫叛变。自此桃镇归于瓜镇,开启了新时代。
是夜,喊杀声,抢夺声,响彻桃镇。躲在角落里的人被狼寇搜出来,在明晃晃的刀子底下,都乖乖交出了存粮。其实也没多少,一家有个百十斤都了不起了,毕竟大多数财物都在镇库里存着,随着一把大火化为了灰烬。
……
清晨,被折腾了一宿的桃镇镇民又被屠夫派遣小队挨家挨户的敲门集合。瓜镇乡勇拿着刀子,笑脸接你,就问你来不来。
桃镇镇库废墟前的广场,集中了五千余人,两边站位是泾渭分明,一边是一千百姓,一边是四千奴隶。这边肥头大耳孔武有力,那边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桃镇,百姓是不怎么种地的,就如同奴隶基本吃不饱一样。
二狗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上,身后是镇库,库里的粮食烧了一晚上,还散发着焦糊味儿。镇库外的建筑连同桃家大宅都在火焰里化为了废墟。桃镇百姓昨夜只知道流寇来袭,瓜镇帮着打退了,哪里知道自家财富已经被镇长付之一炬!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一千人在哭喊。四千人麻木的看着,没有嘲笑,也没有幸灾乐祸,他们只是惴惴不安,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的未知的命运。
二狗等他们哭了一阵,扯着嗓子喊到“流寇,尤其是滥杀无辜的流寇,是一定要消灭的,任何与流寇暧昧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桃浅这个老匹夫,这个老王八蛋,私自接触我镇的叛徒荆狼,引狼入室!”
“你想啊,昨天晚上,你在家里,抱着老婆,喝着小酒,唱着歌,突然!
流寇杀进来了!
抢了你的存粮,又抢了你的婆娘!
桃浅,他无能!守不了桃镇,还一把火烧了镇库!你闻,这哪儿是粮食烧焦的味儿啊,这都是人命啊,你看,这一砖一瓦都是血汗啊!
这个王八蛋,他死了,衣物都被扒光了!可是,还是便宜他了!流寇泄愤,杀了桃氏满门!连带着桃镇的管理机构,也一窝端了,管家,执事,都死光了啊。
就仆役,生活在破房子里,躲过一劫啊。
我瓜镇,奔袭百里,就是为了抓住叛徒,可还是晚了一步,我屠夫,对不起诸位啊!”
说着,二狗抹了抹眼泪。老百姓也心有悲戚,又哭作一团。
“现在,桃镇没了修行者,是活不下去了,你们很有可能被其他镇子攻破,掳去当奴隶。”
一想到可能成为奴隶,那一千人都吓傻了,平时他们怎么对待奴隶,那可是历历在目啊,君不见哭声都止住了。
“可是,我瓜镇能放着不管吗?众所周知,我瓜镇那是唯一一个不允许奴隶存在的村子!是出过剑神,出过儒圣的地方!
知道荆狼为什么逃了吗?荆虎,你来跟大家说说!”
荆虎跳上台,木桃在下面笑了一声,又憋住了。
雨鹿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他的手铐脚链已经被木桃去掉,身上也换了一件短衫,除了人看起来瘦弱外,竟然灵动了许多。
“荆狼,我的弟弟!得了儒教颜氏的传承,跑了!我那愚蠢的弟弟,他竟然当了流寇!他不学圣贤书,他要当流寇!他要当流寇!我一定会宰了他,宰了他!”
“行了,行了,唾沫收一收,荆虎有点激动,大家理解一下,荆虎,你下去吧。你看你,语无伦次的样子。丢人!
不过啊,说起传承,兄弟们!”
一百个瓜镇乡勇齐齐释放灵光术,将清晨还有些昏暗的空间照的格外刺眼,这灵光术其实就是个照明弹……被二狗拿来妆点门头,可乡间愚夫愚妇最信这个。
“瞧见没有,一百个修行者!跟着我瓜镇,不做奴隶!跟我瓜镇,学修行!跟我瓜镇,堂堂正正做个人!”
煽动完情绪,二狗抬头看了看天时,丞哥儿咋还不来,再不来就没词儿了啊。
只见远空漂浮着一群黑点,再细看,一堆简易的飞舟。二狗在台上大吼一声,“乡亲们,抬头看后面,我们的飞舟来了!飞舟,飞在天上的,你们看!”
原来木匠通学了灵能转换,又拿了最简易的聚灵阵。昨夜在丞的要求下,拆了几个棺材板,发布了工分任务,召集众学徒连夜做出来了最简单的飞舟。
说是飞舟,看起来竟然像是个大木盒子,转向也笨拙的很,变动灵能转换阵方位,往不同的方向推进能量,就能完成简单的转向。
可就是这,哪怕是个木板,它也在天上飞啊!
五千人瞅着飞舟慢慢降落,奴隶们的神色也终于有了变化。
丞和一百乡勇乘坐十个二十米长的飞舟,桃镇瓜镇相聚百里,只一个小时就能到来。之所以来的晚,是因为飞舟上有刚出炉的杂面饼子。数量不多,五千个。为什么是饼子,而不是馒头?因为馒头要发酵啊,饼子多简单,找几个体修大力和面,符士火墙撑起来,烤得贼快。
丞落在高台上,二狗站在他身后。为了有过渡,对外办事方便,颜植在瓜镇宣称丞为继承人,少帮主,少镇长!此时两边都在开大会,瓜镇主要是说荆狼叛逃,他哥荆虎带着儿子木桃追杀弟弟的大义灭亲故事,这个故事要刻进脑子里,不许秃噜嘴。
“我叫丞,是瓜镇的少镇长,这里我说了算。你们的命,也在我手里。桃浅勾结我帮叛徒,试图藏匿,甚至我怀疑荆狼叛逃化为流寇,就是桃浅鼓动的,至于最后狗咬狗,那是活该!所以我对桃镇,很不满意!
而你们,现在有什么钱财?有什么技能?有什么特长让我瓜镇收留你们,保护你们?我瓜镇虽然不要奴隶,可是也不养废人!
种地?刚刚我听到底下有人说种地,我瓜镇人人可以修行,种地已经简单的不得了。松土除虫皆用法术,灌溉授粉也不看天意。
我本人是不想要你们这些累赘的。”
百姓群惊慌起来,有些人甚至哭了起来。若是这群人撤走,那毫无管束的奴隶还不生吃了他们?君不见,丞说完不想管,那群奴隶已经有人往百姓群靠近了?
“可我瓜镇得儒教传承,要有教无类!你们所有人一律平等,编入我瓜镇,从学徒做起!学到感气后镜出师,会有师父教你们修行,打猎,种植。而你们要付出什么,也会有人告诉你们。
现在,都站在原地别动,每人发一个饼子,今日我带走500百姓和2000奴隶,其余人留在桃镇学习制度和规矩,桃镇的所有田地都被我瓜镇没收了,都需要重新分配。而你们,往来两镇之间,十日一轮换。每日每餐由飞舟运送。”
“我提醒诸位,在没有从学徒结业前,不要有自己的想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不听指挥,那么对不住了,赶出桃镇与瓜镇,野外自生自灭。”
“记住了没?!”丞突然提高声调,吓得人群鸦雀无声。“发饼子吧”
一百个乡勇分发面饼,场面壮观极了。
奴隶拿着饼子啃了起来,边啃边哭。自由了?难以置信,他们不敢激动,不敢出声,哪怕是哭,也哭的很拘束。万一惹恼了台上的那个年轻人,谁能担得起后果?哪怕最差劲的奴隶也都在鞭子底下学会了察颜观色,这个年轻人一直板着脸,谁敢触霉头。
二狗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在丞身后小声道“丞哥儿,奴隶都这么惨的吗?那些女奴都衣不蔽体了,一个个瘦成这个鬼样子。”
“不然木桃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
“咱们瓜镇以肥为美,想来真他娘的奢侈。”
“唉,这一闹,粮食更紧张了。”
“那就继续抢呗。听说这一仗零伤亡啊。”
“全靠荆狼,不,荆虎和木桃杀破了敌人的胆气。一百多修士对上百十个胆气全无的逃兵还能如何?”
“什么时候打柳镇?”
“柳镇也离我们只百里远,此时飞舟已成,空投之下不难攻破柳镇。难的是,别一把火又烧了镇库。”
“这不是商阳人的老传统了,要是大刀帮打上门,我们打不过,肯定也烧了镇库,让他们毛也得不到。”
“需得想个万全的主意!”
“这奴隶怎么安置?”
“交给木桃”
“他行吗他”
“他现在打你两个不成问题。有善心,那就做善事吧。我给他十万工分,让他调度镇民去安置四千奴隶。”
“一个奴隶安置工分就25点?也太少了吧。一日三餐要三分吧,请老师教识字认经络图一天不得10分?就是开大会一样教学,也得个把月吧。”
“分儿没了,他可以指挥奴隶赚取。瓜镇五千人,又增五千人,粮食危机更盛,这是对他冲动的惩戒也是对他的磨练。而我,只要结果。”
“这也太狠了吧你”
丞看了二狗一眼,二狗头一缩,丞说道“柳镇打下来交给你。计谋我出,这次由你指挥飞舟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