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帆脸上的温润笑容重新浮现,如同精心打磨的面具,严丝合缝地覆盖了之前所有的惊怒、不甘与算计。他伸手接过林晚抛来的那截青光流转的灵木根须以及那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指尖触及灵木的瞬间,一股精纯温和、远超寻常的乙木生机便顺着经脉涌入,让他精神微微一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与满意。这林晚,随手拿出的资源都如此不凡,其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他并未立即查看储物袋内的具体物品,那是稍后清点战利品时的乐趣,也是对林晚此刻“诚意”的一种默认信任。他将两样东西稳妥收起,随即拱手,姿态做得十足:
“林兄慷慨,叶某感念。此间安排,于我青松谷而言,确是更为稳妥长远之道。叶某便代青松谷,谢过林兄成全之意。”
这番话,说得漂亮,既全了面子,也暗含了接受林晚方案的最终决定。他将个人得失巧妙地融入宗门利益之中,显得顾全大局,而非被迫妥协。
林晚微微颔首,对叶云帆的识趣并不意外。此人能屈能伸,权衡利弊极快,是个难缠的角色,但至少在眼前,维持表面和平对双方都有利。
“叶道友客气,互利之事罢了。”林晚语气平淡,既不热络,也不显疏离。他心念一动,通过手中的暗红令牌,操控着笼罩祭坛顶端的暗色光膜,自顶端开始,如同消融的冰雪般,缓缓向下消散,重新露出了外界的景象。
光膜散去,下方战场的情形清晰地映入眼帘。
原本激烈的厮杀已基本停歇。青松谷的修士们在几名金丹长老的指挥下,正在有条不紊地清扫战场,收缴黑袍教徒遗落的法器、储物袋,并将那些投降或被制住的俘虏集中看管。残余的、失去控制的妖兽大多已逃窜回血色森林深处,只留下少量仍在负隅顽抗,但也很快被青松谷修士联手剿灭。
万骨坑上空,灰黑色的血煞雾气已然稀薄了大半,天光大量倾泻而下,照亮了这片沉积了无数白骨的土地。虽然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与腐朽,但与之前那如同实质鬼域般的景象已是天壤之别。一种劫后余生的气氛,混合着胜利的兴奋,在青松谷修士之间弥漫。
叶云帆目光扫过下方,看到己方修士基本控制了局面,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心中最后一丝因未能夺得核心宝物而产生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正如林晚所言,得到这万骨坑区域的实际控制权,对青松谷在血色森林的势力扩张,意义非凡。此地易守难攻,资源潜力巨大(无论是残留的阴属性资源还是未来可能的开发),战略位置关键,足以弥补核心宝物的损失,甚至从长远看,利益更大。
“林兄,赵姑娘,此番鏖战,二位消耗巨大,想必急需觅地静修。”叶云帆主动开口,语气显得颇为诚恳,“若不嫌弃,可在我青松谷于此地新建的营盘中稍作休整,叶某可命人准备静室与疗伤丹药。”
这番邀请,半是客套,半是试探,也想借此进一步观察林晚二人的状态。
林晚自然明白其意,他轻轻摇头,婉拒道:“多谢叶道友好意。只是林某功法特殊,疗伤需寻特定环境,不便叨扰。此间事了,我与赵苓便先行一步。”
他态度坚决,不留余地。此刻他与赵苓状态不佳,身处对方即将掌控的地盘,绝非安全之举。
叶云帆也不强求,笑道:“既然如此,叶某便不多留了。祝林兄与赵姑娘早日康复。日后若有用得着叶某与青松谷的地方,只要不违背道义,尽管开口。”
他这话说得漂亮,留下了未来可能的合作空间,也划下了“不违背道义”的底线,可谓面面俱到。
林晚拱了拱手:“叶道友,后会有期。”
说完,他不再停留,伸手扶住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的赵苓,周身残存的星辉微微一闪,施展《逍遥游》身法,化作一道并不迅疾、却依旧飘逸的遁光,离开了祭坛顶端,向着万骨坑外围,血色森林的方向而去,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叶云帆立于祭坛边缘,目送着林晚二人离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沉难测。他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正在被青松谷逐渐接管的万骨坑,心中思绪翻涌。
今日之事,可谓一波三折。林晚此子,实力、心智、手段皆属上乘,更兼身怀异宝,秘密众多,实乃潜龙在渊。今日未能将其拿下或彻底交好,也不知是福是祸。
“长老,”一名心腹金丹修士飞上祭坛,来到叶云帆身后,恭敬禀报,“战场已基本清理完毕,缴获颇丰。投降的黑袍教徒共三十七人,如何处置,请长老示下。另外,我们是否立刻开始布置阵法,彻底掌控此地?”
叶云帆收回远眺的目光,恢复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从容,淡淡道:“投降者,甄别审问,有价值的留下,冥顽不灵者,按规矩处理。立刻着手布设‘青木锁元阵’,先将核心区域掌控起来,再逐步向外清理、探索。此地,将是我青松谷在血色森林新的根基。”
“是!”那名金丹长老领命而去。
叶云帆再次将目光投向林晚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林晚……我们还会再见的。”
而此刻,林晚已携赵苓远离了万骨坑,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涧落下遁光。他迅速布下几个隐匿与警戒的禁制,这才松了口气,脸色真正露出了疲惫之色。
“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他看着身旁盘膝坐下、立刻开始调息的赵苓,自己也取出丹药服下,准备尽快恢复状态。
这一次,虽险象环生,但终究斩杀了大敌,清除了隐患,获得了关键的物品,并且避免了与地头蛇势力的直接火拼,算是一个相对圆满的收场。接下来,便是消化战果,提升实力,以应对未来必然更加汹涌的暗流。
和平,只是暂时的。但在实力的差距尚未拉平之前,能用智慧换取喘息之机,便是最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