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外区,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仅有零星的火把或自制油灯在远处摇曳,如同鬼火。白天的喧嚣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隐秘和危险的躁动。我和零按照老头的指示,悄悄摸向西边那片废弃的修理厂区域。
妞妞被我们留在了破车库,由零用简单的障碍物和自身的气息进行保护。带着孩子去黑市太危险了。
修理厂区域比外区其他地方更加破败,巨大的厂房骨架在夜色中如同怪物的骸骨,地面上散落着锈蚀的机器零件和碎玻璃。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某种腐败物质的混合气味。
我们隐藏在阴影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寂静无声,但零的低语在我耳边响起:“…有人…隐藏…很多…”
他的感知依旧受到干扰,但能确定这片区域潜伏着不少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我怀疑是不是被那老头骗了的时候,远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点幽绿色的光芒。
一盏灯笼。
绿色的纸灯笼,被一个佝偻着背、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提在手中,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修理厂深处走去。
就是它!
我和零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提灯笼的身影似乎对我们的跟随毫不意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固定的节奏前行。我们跟着他七拐八绕,穿过倒塌的围墙和废弃的车间,最终来到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维修坑道入口前。
入口处守着两个戴着恶鬼面具、手持砍刀的壮汉,身上散发着彪悍的气息。提灯笼的人对着他们做了个手势,两个壮汉侧身让开,露出了向下延伸的、昏暗的台阶。
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血腥味和某种奇特香料的味道从下方涌上来。
我们跟着提灯人走下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地下维修坑道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喧嚣的地下市场!头顶挂着昏暗的、摇曳的电灯(看来壁垒内有部分电力供应),两侧是一个个用破烂布帘或木板隔开的摊位。人来人往,比外区白天还要热闹,但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交易在一种诡异的安静和急促中进行。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或用破布遮脸,隐藏着身份。
这就是黑市!希望壁垒阴影下的真实脉络!
提灯人将我们引到入口处便消失不见。我和零混入人流,尽量不引人注目。零已经再次发动了浅表伪装,脸色苍白,眼神黯淡,被我搀扶着,扮演着重病号的角色。
我仔细观察着两旁的摊位。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发霉的粮食、锈蚀的武器、各种型号的子弹,到一些明显来自废墟的“古董”(手机、手表等),甚至还有人在偷偷出售一些用简陋试管装着的、颜色可疑的液体,声称是“异能觉醒剂”或“抗感染血清”。
吹嘘和讨价还价的声音在压抑的氛围中进行。这里流通的货币是一种看起来粗糙的金属片,上面刻着简单的数字,应该是壁垒内部发行的“代币”,但以物易物更为普遍。
我们需要的是信息,以及可能对零有帮助的东西。
我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是贩卖消息的摊位,摊主是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干瘦男人。我递过去一个肉罐头作为咨询费。
“打听什么?”鸟嘴摊主声音沙哑。
“最近壁垒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比如,有没有什么势力在找…特别的人?”我斟酌着用词。
鸟嘴摊主透过面具的眼孔打量了一下我和我“虚弱”的“哥哥”,嘿嘿笑了两声:“特别的人?每天都有新人进来,哪个不‘特别’?不过要说最近风头紧的…‘净世会’那帮秃鹫确实活跃得很,好像在找一个‘携带污秽之源’的家伙,悬赏高得很。”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零。
我心里一紧,表面不动声色:“污秽之源?那是什么?”
“谁知道呢?”鸟嘴摊主耸耸肩,“可能是某种病毒携带者,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看不顺眼的人呗。那帮疯子,看谁都像需要‘净化’的。”
看来净世会的嫌疑很大。
我又问:“除了净世会,还有没有其他…比如,擅长用枪的独行客的消息?”
“狙击手?”鸟嘴摊主顿了顿,压得更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忌惮,“你说的是‘幽灵’吧?那家伙神出鬼没,专挑有油水的队伍下手,手段狠辣。前几天听说他在外围吃了点亏,伤了一只手,最近消停了不少。怎么?你们遇上了?”
“没有,只是听说。”我连忙否认,心里却更加确定,袭击我们的就是那个“幽灵”。他受伤后蛰伏,但威胁仍在。
打听完消息,我又开始留意那些出售奇怪物品的摊位,特别是和“修复”、“能量”相关的。
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一个摊位上摆放着几件物品吸引了我的注意。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蓝色矿石;几株晒干的、形状奇特的草药;还有一个密封的金属盒,上面贴着“高浓度生命精华(残次品)”的标签。
摊主是个穿着破烂研究员白大褂、头发乱糟糟的老头,正趴在一块板子上写写画画,对生意似乎毫不在意。
我拿起那块蓝色矿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这个怎么卖?”
老头头也不抬:“三号代币五十,或者等价高能量食物、药品。”
好贵!我们根本没有代币。
我犹豫了一下,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瓶【初级基因修复液】。“这个…换你这些,够吗?”
老头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和污垢的脸,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他盯着我手里的修复液,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抢了过去,打开瓶盖仔细闻了闻,又对着灯光看了看。
“纯度很高!稳定性极佳!虽然只是初级,但工艺非常…完美!”老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修复液在黑市里似乎也是了不得的东西。“祖传的。”我编了个借口。
老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边“虚弱”的零,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想用这个换我摊子上所有东西?”
“不够吗?”我试探着问。其实我觉得有点亏,但我们需要情报和可能有用的东西。
“够!太够了!”老头飞快地把矿石、草药和那个金属盒子塞给我,生怕我反悔似的,“小姑娘,看你顺眼,再附送你一个消息。你们被人盯上了,不止一波。净世会的疯狗,还有…‘仓库’的人。”
“仓库?”我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壁垒真正的掌控者之一,负责物资分配和‘清理’不稳定的因素。”老头压低声音,“他们对你手里的东西,或者对你哥哥…很感兴趣。小心点。”
仓库?壁垒的掌控者?我的心沉了下去。麻烦比想象中还要大!
就在这时,黑市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制服、脸上戴着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腰间配着枪,动作整齐划一,身上带着一股冷冽的肃杀之气。
所到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鸦雀无声。
“是‘仓库’的执法队!”有人惊恐地低语。
老头的脸色也变了,迅速收起摊位,对我使了个眼色:“快走!”
零也瞬间绷紧了身体,低声道:“…冲我们…来的…”
白色面具的执法队,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了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