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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深处的空气仿佛被冻结成了黑曜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江逾白的星陨锁链在周身高速旋转,金色的链环碰撞出急促的脆响,却压不住白骨祭坛那低沉而不祥的嗡鸣。

他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的女儿。

知夏赤足站在碎裂的水晶柱残骸上,裙摆沾染着星尘般的光点。那双曾倒映着糖葫芦与星兽潮的眼眸,此刻正缓缓旋转着微型星轨,淡紫色的星云中偶尔掠过一两颗闪烁的星辰——那是星主残存的意志在苏醒。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抚着眉心,那里的星冠印记忽明忽暗,像是有两簇火焰在争夺同一簇烛芯。

“汝……暂且退后。”

清冷的声线里还裹着未褪尽的童音,像冰棱坠落在玉盘上。江逾白的心猛地一缩,喉结滚动着想要唤出的“夏夏”,最终却化作舌尖的血腥味。他记得三年前在星陨阁的桃花树下,刚学会御剑的小丫头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爹爹退后,看我的”,只是那时她眼底的骄傲里满是对父亲的依赖,而不是此刻这双眸子里深不见底的疏离。

“夏夏……”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星陨锁链的转速骤然放缓,链身上的星纹黯淡了几分,“是我,爹爹。”

知夏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江逾白捕捉到那瞬间掠过眼底的迷茫,像平静湖面被投进一颗石子——那是属于林知夏的情绪!他心中刚燃起一丝希望,却见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的星力,那力量纯粹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指向白骨祭坛。

“此乃星主一脉宿敌,与汝无关。”她的视线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息,仿佛他只是溶洞里一块碍事的顽石。

江逾白的心脏像是被星陨锁链狠狠勒住。他看到知夏脖颈处挂着的半块玉佩,那是他亲手雕刻的平安锁,三年前随女儿一同碎作星屑,此刻竟不知何时重新凝聚成形,只是另一半本该在他怀中的玉佩,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黑气,紧紧贴在白骨祭坛的基座上。

那是夏夏七岁生辰时,他用陨星瀚海最温润的星髓玉为她雕琢的。小丫头当时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说要把玉佩分成两半,“这样爹爹走再远,夏夏也能感觉到爹爹在哪里”。

“那祭坛在吸她的生命力!”江逾白突然意识到,平安锁两半之间的共鸣正在被祭坛强行扭曲,知夏体内那属于“夏夏”的微弱意识,正顺着玉佩的联系被一点点抽向那柄漆黑长剑。

他猛地看向石老三。那个刚才还在劝阻他打断融合的守护者首领,此刻正跪在祭坛前,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的皮肤已经干瘪如枯树皮。他口中吟诵的咒文越来越急促,那些音节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听得人神魂刺痛:“……以星主之血为引,以守护者之魂为祭,恭迎魔主归来……三百年封印,今日当破!”

“魔主?”江逾白瞳孔骤缩。守源长老曾在他临行前交过一本残破古籍,里面记载着碎星之乱时,曾有位被星主镇压的上古邪魔,其本体便是一柄吞噬星辰的魔剑!

“原来你们守护的不是星主传承,是这邪魔的封印!”江逾白终于明白,为什么星主残魂会说“黑手将现”,为什么石老三对三百年前的真相讳莫如深——他们根本就是邪魔的余孽,所谓的守护者,不过是等待时机解封的祭品!

石老三没有回头,只是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里混杂着牙齿摩擦的咯吱声:“星主?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当年若不是她以本命星辰为锁,魔主早已统御三千星域!我们守护者家族,世代承受封印反噬之苦,就是为了今日……”

他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一柄金色的锁链毫无预兆地穿透了他的肩胛。

江逾白不知何时已经动了。星陨锁链如臂使指,链尖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将石老三钉在了祭坛边缘的白骨柱上。筑基中期巅峰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溶洞顶部的星晶纷纷炸裂,飞溅的晶屑在他周身燃起金色的星火。

“夏夏的玉佩,你也敢碰?”江逾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火淬炼的杀意。他可以容忍知夏暂时不认他,可以容忍强敌环伺,但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他的女儿——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一块贴身玉佩。

石老三惨叫一声,肩胛处的伤口迅速被黑气侵蚀,他怨毒地看向江逾白:“你毁了三百年的等待……魔主不会放过你的!”他猛地转头看向知夏,“星主!你难道忘了当年与魔主的约定吗?与其被天道束缚,不如与魔主联手,重铸宇宙秩序!”

知夏的眉头微蹙,眼神中的困惑更浓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太阳穴,星主的记忆碎片与夏夏的童年画面在她脑海中剧烈碰撞——一边是星主与黑袍人影在星渊之底的对峙,一边是江逾白背着她在星陨阁的草地上追逐萤火虫。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让她痛苦地闷哼一声,周身的星力瞬间紊乱。

“不好!”江逾白心中大急。知夏的状态本就极不稳定,石老三这番话显然勾起了星主残魂中某些被尘封的记忆,再这样下去,她很可能彻底被星主意识吞噬,或者在两种意识的撕扯中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那柄插在白骨祭坛中央的漆黑长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上的扭曲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疯狂地蠕动、攀爬,原本黯淡的剑身泛起一层妖异的红光。一股比蚀星老怪的腐蚀性灵力恐怖百倍的气息从剑中喷涌而出,整个溶洞的空间都开始扭曲,那些悬浮的星晶碎片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就化作了虚无。

“这……这是什么气息?”洞外传来蚀星老怪惊疑不定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墨玄!你确定这里只有星主传承?这股力量……比老夫见过的任何魔道修士都要纯正!”

墨玄的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嚣张,带着一丝慌乱:“老怪,我怎么知道?不过这股力量……好像和古籍中记载的‘碎星魔源’很像!传说那是能吞噬星辰的禁忌之力!”

“碎星魔源?”蚀星老怪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若是能得到这股力量,别说突破元婴期,就算冲击化神境也并非不可能!”

“那还等什么?赶紧破开这星核!”墨玄的声音重新燃起贪婪。

“蠢货!”蚀星老怪呵斥道,“没看到里面有人在举行解封仪式吗?我们先静观其变,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洞外的对话清晰地传入江逾白耳中,他的心沉得更低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的两只豺狼还没解决,洞里的邪魔又要破封而出,而他的女儿正站在风暴中心,随时可能彻底迷失。

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先稳住知夏,帮她巩固意识?可那样一来,祭坛的仪式就会顺利完成,魔剑解封,所有人都要死。

是先摧毁祭坛,阻止魔剑出世?可那样可能会刺激到本就不稳定的知夏,甚至可能被她当成敌人。

江逾白的目光扫过知夏,扫过祭坛上的平安锁,扫过那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魔剑,最终落在自己的左手上。那里戴着一枚不起眼的银色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夏”字——那是他用知夏第一次凝聚的星力结晶炼制的储物戒,里面存放着她最喜欢的桂花糕,还有一把比她身高还短的小木剑。

“夏夏,还记得这把剑吗?”江逾白突然开口,声音放得极柔,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蝴蝶,“你八岁那年说要学剑法,嫌星纹剑太重,我就用星铁木给你做了这把木剑。你拿着它在院子里练剑,结果不小心砍断了娘亲最喜欢的紫藤花,还哭着说要把自己的零花钱都赔给娘亲……”

知夏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恍惚,那双旋转着星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属于孩童的惊慌失措。她下意识地看向江逾白的左手,仿佛能透过戒指看到那把带着桂花香气的小木剑。

“爹爹……”一个微不可闻的、纯粹属于夏夏的声音从她唇间溢出,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极了当年闯祸后撒娇的语气。

就是现在!

江逾白眼中精光一闪,星陨锁链突然分化成两道。一道金色锁链如同灵蛇般窜出,绕过知夏,精准地缠上了祭坛基座上的那半块平安锁,试图将其从黑气中拽出来;另一道锁链则凝聚成盾,挡在知夏身前,隔绝祭坛散发出的邪恶气息。

“放肆!”知夏体内的星主意识似乎被激怒了,她厉声喝道,周身的星力暴涨,竟硬生生震开了江逾白的星陨锁链。她看向江逾白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敌意,仿佛在看一个亵渎神圣的叛徒,“区区筑基修士,也敢干涉星主之事?”

金色的星力化作无数细小的光刃,朝着江逾白飞射而来。

江逾白没有躲闪。他任由那些星刃落在自己身上,衣袍瞬间被切割得粉碎,皮肤上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血痕。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也让他更加确定——知夏还在,那个会为了保护他而挡在星兽潮前的小丫头,还在这具身体里。因为这些星刃看似凌厉,却避开了所有要害。

“夏夏,爹爹知道你很难受。”江逾白咳出一口血,声音却异常坚定,“但你看看那把剑,它在骗你。就像当年骗星主一样,它在利用你的力量,你的记忆,你的一切……”

他一边说着,一边强行催动星陨锁链。这一次,他没有去碰平安锁,而是将锁链的一端缠在自己的右臂上,另一端则猛地扎进溶洞地面的金色阵纹中。

“以吾之血,引星陨之力!”江逾白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星陨锁链上。金色的链身在接触到他的精血后,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链身上的星纹与地面上的阵纹遥相呼应,形成一个巨大的星图。

这是星陨血脉的秘术,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暂借用星陨瀚海的本源之力。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这无疑是饮鸩止渴,每多维持一息,都会对经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江逾白别无选择,他必须在魔剑完全解封前,唤醒知夏的意识,或者至少……让她远离这把邪恶的剑。

“嗡——”

星图阵纹爆发出的光芒与白骨祭坛的黑气激烈碰撞,整个溶洞剧烈摇晃起来。石老三被金光扫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具干尸倒在祭坛旁。其他几个守护者也同样没能幸免,在金光与黑气的夹缝中被碾成了粉末。

知夏被金光笼罩,她痛苦地闭上双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星主的威严与夏夏的依恋在她体内疯狂拉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爹爹……不要……”

“魔主……约定……”

两种声音在她口中交替响起,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竟发出了金石交击般的脆响。

就在这时,一直悬浮在知夏头顶的神秘水晶球突然光芒大盛。蓝白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出,温柔地包裹住知夏的身体,将星主意识与夏夏意识的冲突强行压制下去。水晶球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符文,这些符文与知夏眉心的星冠印记产生共鸣,形成一个奇特的平衡。

“这是……星主的本命星辰之力?”蚀星老怪在洞外惊呼,“不对!里面还夹杂着一股……更纯粹的生命之力?”

江逾白心中一动。守源长老说过,这水晶球里不仅有星主的传承信息,还有她对家人的一缕执念。难道这股生命之力,就是星主作为“母亲”的那部分情感?

知夏在水晶球的光芒中渐渐平静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旋转的星轨眼眸里,金色的星主意志与蓝白色的夏夏意识开始交织、融合,不再是之前的相互排斥。她看向江逾白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星主的威严,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情。

“爹爹……”这一次,她清晰地唤出了这个称呼,声线里带着星主的古老与夏夏的稚嫩,却异常和谐,“我……想起一些事情了。”

江逾白的心脏像是被暖流包裹,所有的疼痛和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

然而,不等他再说些什么,那柄漆黑长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剑鸣。剑身上的符文彻底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一股比之前强大百倍的吸力从漩涡中爆发出来,目标直指知夏!

“不好!它要吞噬星主与夏夏的融合意识来彻底解封!”江逾白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知夏身前。

“嗤——”

黑色漩涡的吸力落在江逾白身上,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要被硬生生抽离身体,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星陨锁链如同最坚固的铠甲,将他和知夏紧紧护在中间。

“爹爹!”知夏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抬手,将水晶球的力量注入江逾白体内,试图帮他抵挡吸力。

蓝白色的光芒与金色的星陨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但那黑色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强,屏障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哈哈哈!就是现在!”洞外传来蚀星老怪兴奋的吼声,“墨玄,跟老夫一起冲进去!夺取魔剑,斩杀星主继承者,这陨星瀚海就是我们的了!”

“好!”墨玄的声音同样充满了贪婪。

两股强大的气息朝着溶洞入口猛冲而来,显然是想趁乱分一杯羹。

江逾白背对着洞口,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危险气息,身前是即将破封的上古魔剑,怀中是刚刚认出他的女儿。他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知夏,她的眼中不再有星主的威严,只有对他的担忧和依恋,像极了当年那个害怕打雷的小丫头。

“夏夏,还记得爹爹教你的第一句剑诀吗?”江逾白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决绝。

知夏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记得……剑在,人在,守护……永在……”

“对。”江逾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所以,爹爹会一直守护着你。”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柄漆黑长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战意。识海深处,那团沉寂已久的星髓开始疯狂旋转,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以我残躯,为你铺路!”

江逾白的声音响彻整个溶洞,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他知道,仅凭自己筑基中期巅峰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同时对抗魔剑和洞外的两大强敌。但他有必须守护的人,有必须完成的执念——那就是让他的夏夏好好活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星髓之力顺着他的经脉疯狂涌出,与星陨锁链融为一体。金色的锁链上,竟然浮现出点点星光,这些星光汇聚成河,朝着黑色漩涡狠狠撞去!

与此同时,溶洞入口处传来能量碰撞的巨响,显然蚀星老怪和墨玄已经冲破了最后的阻碍,杀了进来。

江逾白没有回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魔剑和怀中的女儿身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但他不在乎。他只希望,这最后的力量,能为知夏争取一线生机。

在金色星河与黑色漩涡碰撞的瞬间,江逾白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的星主。她站在星渊之底,手持水晶球,眼神中带着和他一样的决绝,挡在魔剑与星域之间。

原来,无论是星主,还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守护的姿态都是一样的。

剧烈的爆炸在溶洞中心爆发,金光与黑气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风暴。江逾白紧紧抱着知夏,在风暴中不断后退,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嘴角却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因为他听到知夏在他怀里哭喊着“爹爹”,那声音清晰而真切,不再有任何星主意识的掺杂。

他做到了。

他的夏夏,回来了。

只是,他们能在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中活下来吗?洞外的蚀星老怪和墨玄已经杀到近前,风暴中心的魔剑似乎也因这剧烈的碰撞而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江逾白隐约感觉到,这陨星瀚海的星核深处,似乎还有某种更可怕的存在被惊动了,那是一种比魔剑和蚀星老怪加起来还要恐怖的气息,正从星渊之底缓缓上浮。

而那枚神秘的水晶球,在能量风暴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微弱的蓝光从缝隙中射出,没入江逾白的眉心。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星渊之底的巨大锁链,被囚禁的模糊身影,还有一个刻在星石上的古老名字……

那名字是什么?

江逾白想不起来了。他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最后的念头是:夏夏,别怕。

爹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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