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静得能听见吊瓶滴落的声音。林小夏望着天花板,数到第三十七滴时,听见门把转动的轻响。江逾白提着保温桶进来,发梢沾着雨珠,深色西装裤膝盖处洇着水痕——这个向来注重仪表的男人,竟在暴雨里跑了三条街买她随口提过的桂花糖粥。
“先喝两口暖暖胃。”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时,袖口露出道新鲜的红痕。林小夏指尖一颤,想起今早帮他熨衬衫时,在衣柜深处看见的胃药说明书——每日三次的剂量,被他私自加到了五次。
“阿白,”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别这样。”
男人的动作僵住,粥勺悬在半空,倒映着他瞬间慌乱的眼神。保温桶里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他眼底的血丝,却遮不住下巴上新冒的胡茬。
“我们说好的,”她轻轻抚摸着他手背上的青筋,“要一起走的路,别总一个人跑太快。”
江逾白突然别过脸去,喉结剧烈滚动着。当她的指尖触到他后颈那道旧疤时,他终于像被抽走了力气,颓然靠在床边。那道疤是他们大学时他为救她被摩托车擦伤的,当时她哭着替他涂碘伏,他却笑着说:“这下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医生。”
“我怕......”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像困在深海的鲸,“怕自己不够强,护不住你们。”
林小夏慢慢挪动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孕肚抵着他的胸膛,像座小小的桥梁,连接着两个忐忑又柔软的灵魂。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重叠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敲出同频的节奏。
“你看,”她指着窗外透过云层的星光,“星星也会被乌云遮住啊,但只要等一等,风会把云吹走的。”
江逾白抬头时,恰好有颗流星划过夜空。他想起求婚那天,她站在天台上对他说:“我不要你做永远发光的太阳,我要做和你一起闪烁的星星,这样就算有一天坠落,也能一起掉进宇宙的怀里。”
清晨的阳光里,江逾白坐在床边替林小夏削苹果。果皮在他指间转出漂亮的螺旋,偶尔断开,他就懊恼地抿抿唇,重新再来。林小夏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大学时他熬夜赶设计稿,也是这样咬着笔杆皱眉的样子。
“其实......你可以去上海的。”她打破沉默,“我让妈过来陪我,你别耽误了项目。”
水果刀在苹果上顿住,江逾白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昨夜他每隔一小时就起来替她盖被子,却还是看见她因不适辗转反侧。现在她眼底明明写着不安,却还在替他着想。
“已经推掉了。”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她唇边,“合作方知道孕妇家属需要特殊照顾,把会议改成线上了。”
林小夏咬着苹果愣住,果肉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混着酸涩的汁水。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过,商业世界里最忌讳的就是“特殊照顾”,可如今,他却愿意为了她打破所有规则。
“骗人。”她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是不是用新项目的分成换的?”
江逾白笑了,指尖替她擦掉嘴角的果汁:“我们林设计师现在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他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牺牲。真正的牺牲是......”他指了指垃圾桶里的胃药空盒,“以后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饭。”
林小夏眼眶一热,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那里有轻微的动静,像条小鱼在浅滩里摆尾。江逾白猛地屏住呼吸,指尖触到那抹细微的震动时,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有星光坠入深潭。
“你看,”她轻声说,“我们的小星星,在跟爸爸打招呼呢。”
江逾白喉间哽着说不出话,只能轻轻将脸贴在她肚子上。窗外的风掀起窗帘一角,晨光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她的重叠在一起,在床单上织出个小小的、温暖的轮廓。
原来最好的爱情,不是替对方挡住所有风雨,而是在暴雨来临时,能一起撑起一把伞,看着彼此眼底的星光,慢慢等天晴。就像此刻,他听见胎儿微弱的心跳,和自己的脉搏同频共振,忽然懂得,所谓家,从来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而是当两个人在一起时,连呼吸都带着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