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向前逃跑的薛延陀及魏王府死士没有回头看如同黑色死神一般的李承乾,他们只顾着向野狼谷谷口跑去。
当最先逃出的、也是最幸运的一批薛延陀人和魏王死士,气喘吁吁、丢盔弃甲、面带劫后余生的庆幸,踉踉跄跄地冲过野狼谷与凤凰谷的连接处,以为终于逃出生天时,只听见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立盾!”
“弓弩手准备!!!”
一声沉稳、冷冽而充满威严的号令,如同死神的宣判一般,从谷口方向传来。
溃兵们愕然抬头,脸上那丝庆幸瞬间凝固,然后化为无尽的绝望!
只见前方不算太高的山坡之上,不知何时已森然立起一片严整的军阵!阳光照射在冰冷的甲叶和锋利的刃尖上,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
苏定方一身玄甲,猩红的大氅在谷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冷峻如石雕,目光如鹰隼般俯瞰着这些慌不择路的漏网之鱼,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后的精锐步卒,沉默如山,盾牌层层叠加,组成一道坚固的盾墙,长枪如林从盾牌间隙探出,而更可怕的是,两翼的弓弩手已然引弓待发,无数锋冷的箭镞微微调整着角度,锁定了谷口这片狭窄的区域。
刚刚从静塞军铁蹄下侥幸逃脱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当头一盆冰水彻底浇灭,连一丝青烟都不曾升起!
“完了......全完了......前后都是死路.....”一名魏王死士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武器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长生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一个薛延陀勇士发出绝望的哭嚎。
前有铜墙铁壁般的堵截,后有地狱修罗般的追兵,他们被彻底困死在这狭长的谷地之中,陷入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
“苏定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别忘了你的女儿、你的外孙.......”魏王府的死士首领还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苏定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怜悯,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己方的残忍。
他眼中只有冷静到极致的杀意。
令旗毫不留情地挥下。
“咻咻咻!!!!”
“嗡!!!”
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和弩机释放的闷响骤然爆发!黑色的箭雨如同死亡的飞蝗,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地覆盖了谷口那片狭窄的区域。
刚刚冲出来的溃兵根本无处可躲,瞬间被射得人仰马翻,成片成片地倒下。
惨叫声、哀嚎声、箭矢穿透身体的噗嗤声再次响彻山谷,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新的屠宰场。
就在此时,在野狼谷那一侧,李承乾骑着神骏的乌云踏雪,缓缓踏过尸山血海,行了过来。
他刚刚完成了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霸气无双的单骑反向冲锋,身上的黑色劲装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不少斑驳的血迹,湛卢剑修长的刃身上,尤有粘稠的血珠缓缓滑落,汇聚于剑尖,滴落在地。
但他挺拔的身姿、冷峻如玉的面容不见丝毫疲态,反而有一种经过血火淬炼后的沉静与威严。
那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神驹,步伐稳健轻盈,踏在血泥之中竟有种异样的优雅,更衬托得马背上的主人如同巡视战场的君王。
他穿过渐渐停息的战场,身后是肃然静立、甲胄染血、向他投来无限敬畏与狂热目光的静塞军铁骑。
山坡上,苏定方的步卒们也持戈致敬,所有的目光,无论敌我,此刻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在他一人身上。
他来到溃兵被彻底封锁的谷口,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满面惊恐、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残敌。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被箭雨压制、龟缩在一起、做最后困兽之斗的几名敌军头目身上,其中包括那名浑身是伤、眼神绝望的骨力啜,以及那个甲胄破损、面色灰败的魏王死士统领。
战场似乎在这一刻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风声和伤者的呻吟。
李承乾缓缓抬起手中的湛卢剑,剑尖平稳无比,遥遥指向那些穷途末路的敌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生死的无上威严:
“现在,”
他顿了顿,目光如冷电般掠过那些绝望的脸庞。
“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猎人了吗?”
一句话,平淡却重逾千钧!
他坐在马上环视一圈谷内剩下的几百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在他的环视之下,竟然没有任何一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他不屑的目光从面色灰败的死士统领脸上,缓缓移向眼神狂乱、带着草原人特有悍勇与不甘的骨力啜。
短暂的死寂被李承乾再次开口打破,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重量,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顺我者,未必生。但逆我者.....”
他微微停顿,声音陡然升高,在谷内久久回荡:“必亡!!”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名魏王府的死士统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深知自己绝无生理,更知道若被生擒,等待他的将是大理寺里无穷无尽的酷刑和牵连家族的滔天大祸。
太子的眼神告诉他,求饶是徒劳的。
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看向李承乾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最后的疯狂:“李承乾!会有人为我们报仇的!我在九泉之下等你!!!”
吼声未落,手中长刀没有丝毫犹豫,抹过自己的脖子,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便轰然倒地。
这一举动如同一个信号!
其余几名幸存的魏王死士中层军官,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同样的绝望与决绝。
他们同样明白,事已至此,自杀是保全家人最好的方法!
“噗嗤!”“呃啊!”
接连几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与短促的惨哼响起,又有三五人毅然选择了自戕,倒在了同袍的尸体旁。
李承乾的目光冰冷地掠过那些自尽的尸体,仿佛只是扫过几堆无关紧要的垃圾,没有丝毫波动。
他的视线,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般,缓缓转向了以骨力啜为首的那些薛延陀残兵。
骨力啜接触到李承乾那毫无温度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想说什么,或许是求饶,或许是咒骂,但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李承乾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握着湛卢剑的手,微不可察地轻轻向下一压。
这是一个无声的命令。
一直静立如同雕塑的苏定方,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令旗再次挥下!
“弩手!”他的声音冷硬如铁,“自由散射!清场!”
“弓弩手!放!”
“咻咻咻!!!”
“不——!”骨力啜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咆哮,挥舞弯刀试图格挡,但瞬间就被十数支劲弩射成了刺猬,不甘地倒地身亡。
此刻谷内再无任何一个敌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