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见诸事已毕,便起身拱手告辞:“苏小姐,林先生,今日叨扰已久,契约既成,萧某便先行告辞,后续事宜,再与二位联络。”
萧箐箐也笑嘻嘻地跟着行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
苏文博见状,内心挣扎得厉害。他迫切地想上前问一句“箐箐姑娘府上何处”,哪怕只是得到一个大致方向,日后也好有个寻她的念想。可他的脚步刚有微动,目光便撞上了萧湛那沉稳如山、不怒自威的身影。
一想到自己初次见面的鲁莽言行,以及对方那深不可测的身份气度,一股混合着羞愧、自卑和畏惧的情绪便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他终究没那个勇气在“未来大舅哥”的注视下造次,只能像只被雨淋湿的鹌鹑,怯懦地缩在角落,眼巴巴地看着那一抹倩影。
萧箐箐随兄长转身离去,跨出门槛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个呆立原地、显得失魂落魄的“草包”。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目送萧家兄妹远去,苏文博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满腔的委屈和失落无处宣泄,也无颜再待在济世堂面对林轩和苏半夏,只得低着头,自顾自地、没精打采地离开了。
堂内安静下来。苏半夏将目光从苏文博那落寞的背影上收回,转而看向正伸着懒腰、毫无形象打着哈欠的林轩,美眸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你与文博…何时关系变得如此融洽了?”
她刻意用了“融洽”一词,毕竟之前苏文博对林轩可是多有刁难。
林轩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没什么复杂的,就是请他吃了两顿饭而已。”
“就这?”苏半夏明显不信,“两顿饭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地喊你‘姐夫’?还能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
她可是亲眼见到苏文博在林轩面前那副近乎“崇拜”的样子。
林轩耸耸肩,脸上写满了“真诚”:“娘子不信?那我还能送他什么稀世珍宝不成?你夫君我可是穷得很,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不就是娘子你了吗?”
他又开始习惯性地插科打诨,试图蒙混过关。
苏半夏见他这般,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过,看到二房的人,尤其是苏文博对林轩态度的转变,她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一丝欣慰与轻松,这或许是解决家族内部纷争的一个好兆头。她不再纠缠此事,转而提起眼下最实际的问题:
“好了,不说这个。说正事,药材供给的难题,你方才说得那般笃定,究竟打算如何做?二叔他们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林轩闻言,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摆摆手,语气慵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娘子,莫要自寻烦恼。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此事你就放宽心,交给为夫便是。现在嘛……容为夫先去躺上一躺,养足了精神,才好去给你解决麻烦,不是吗?”
说完,他也不等苏半夏回应,便迈着悠闲的步子,晃晃悠悠地朝后院走去,仿佛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他此刻的午休重要。
苏半夏看着他惫懒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莫名的,那份因巨额订单和供应难题而焦灼的心,竟真的平复了不少。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那两份契约上,开始仔细规划起来。
……
与此同时,云来客栈,天字号上房内。
萧湛临窗而立,窗外是熙攘的街市。他沉吟片刻,回到桌案前,提笔疾书,字迹苍劲有力。写罢,他将信纸仔细封好,连同那柄用锦布包裹的袖箭,一同递给如同影子般肃立在一旁的聂锋。
“聂锋,这封信,以及此物,务必尽快送到我父亲手中。”萧湛的语气凝重。
聂锋双手接过:“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安排可靠之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不,”萧湛抬手制止,眼神锐利,“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送。”
聂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抱拳领命:“属下明白!定不辱命!”
“一路小心,速去速回。”
“是!”
聂锋不再多言,将信件与袖箭贴身收好,转身便大步离去。片刻之后,一骑快马便从云来客栈后院疾驰而出,扬起一路烟尘,朝着京城方向绝尘而去。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通往霖安城的官道上,两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向着这座繁华的州府之城缓缓驶来。
……
午后小憩醒来,林轩只觉神清气爽。他理了理衣袍,并未惊动在前堂忙碌的苏半夏,独自一人出了济世堂,悠悠然地朝着苏府内院,苏老太公静养的那座僻静小院走去。
院落幽深,古木参天,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林轩刚至院门,便见老太公身边那位伺候多年的老仆已候在那里,见到他,并无丝毫意外,只是躬身行礼,低声道:“姑爷来了,老太公正在书房烹茶,等候多时了。”
林轩眉梢微挑:【哦?这苏老太公这是早就料到我会来?】
他随着老仆步入书房,只见苏老太公斜倚在铺着软垫的黄花梨木躺椅上,身旁的小几上,一套紫砂茶具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茶香氤氲。
老太公精神似乎比平日好些,见到林轩,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便自然而然地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如同冬日暖阳,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与包容。
“孙婿林轩,给祖父请安。”林轩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来了?坐吧。”苏老太公声音缓慢,他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尝尝这新到的雨前龙井,半夏那丫头前几日送来的,说是能清心明目。”
林轩恭敬坐下,端起小巧的茶杯,嗅了嗅茶香,轻呷一口,赞道:“清香甘醇,好茶!娘子有心了。”
他放下茶杯,却不急着开口,而是环顾了一下书房,目光落在墙上一幅泛黄的《采药图》上,状似无意地道:“祖父这书房清幽,最是养人。只是听闻近日库房里有些药材,似乎堆放得有些杂乱,不知可否需要孙婿寻几个得力人手,帮忙规整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