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安府衙公堂之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宋知州肥硕的身躯深陷在宽大的太师椅中,一双浑浊的眼睛不安地在林轩和贺元礼之间来回扫视,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案上的惊堂木。堂下两侧,衙役们手持水火棍,面无表情地站立着,给这庄严的场所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堂外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听说贺家为了配方,差点把人打死!”
“太狠毒了,那孩子才十三岁啊...”
“百草厅平日里看着光鲜,背地里竟做这等勾当!”
“看宋大人怎么判吧,谁不知道他和贺家...”
“嘘,你不要命啦,小点声…”
宋知州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再有扰乱秩序者,杖责二十!”
堂外顿时安静下来,但无数道目光仍灼灼地聚焦在堂上。
林轩站在公堂左侧,一袭青衫磊落,神色平静,唯有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
耿忠一身正气,押着被捆缚的刀疤脸站在他身后。这位前任捕快目光坚定,心中却对身旁这位看似文弱的姑爷生出几分敬佩。明知那贺家和宋知州来往颇深,不惜得罪权贵,不顾自神安危,也要决然来此,誓要给三七讨回公道。
对面,贺元礼锦衣华服,姿态从容,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仿佛今日不是来受审,而是来看戏的。他身侧站着百草厅的李掌柜,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此刻正低头搓手,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贺元礼,”宋知州清了清嗓子,刻意放缓语速,措辞变得极其“严谨”,“林轩状告你主使他人,绑架济世堂伙计三七,并施以酷刑,意图窃取秘方,致其重伤濒危。现原告方呈上绑匪画押供状一份,指认你为幕后主使。对此指控,你有何辩解?”
他的语气听起来四平八稳,目光却不时瞥向贺元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林轩内心oS:【开场就是标准官腔啊,先把水搅浑,给自己留足操作空间。老套路了。】
贺元礼整了整衣袍,从容不迫地对着宋知州微微一揖:“回禀青天大老爷。”
他故意用了极为恭敬的称呼,姿态做足,“此纯属子虚乌有之诬告!我贺家世代经营百草厅,悬壶济世,诚信为本,焉能行此不法之事?”
他转向林轩,语带讥讽:“倒是林公子,你口口声声说律法,却行此违法之事,岂非可笑?小人首先要质疑此供状取得的合法性!据小人所知,林轩并非官府中人,有何权力私设公堂、刑讯逼供?这供状来源不正,难保不是屈打成招所得,按律不得作为证据采用!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小人一个清白!”
他巧妙地将林轩的指控引向了证据程序问题。
【嚯,上来就扣大帽子,玩程序正义那一套?可以啊贺元礼,不愧是深谙规则的老油条。可惜你遇上的是我,这套路我电视剧上见多了。】
林轩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直刺贺元礼:“贺少爷真是巧舌如簧!转移焦点玩得挺溜啊!”
他转向宋知州,拱手道:“大人明鉴!擒获绑匪时,有前任捕快耿忠在场全程见证。耿忠虽已不在公门,但熟知律法程序,问询过程合乎规范,并无刑讯逼供之事!供状上有绑匪画押为证!”
耿忠闻言,挺直腰板上前一步:“禀大人,卑职虽已不在公门,但问询全程遵循律法要求,绝无刑讯逼供。所有供词均为绑匪自愿陈述,画押为证。”
林轩顿了顿,语气转为讥讽:“倒是贺少爷,不先关心案情本身、不同问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体状况如何,却只急着质疑程序?莫非是做贼心虚,只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大做文章?”
堂外围观百姓中传来一阵赞同的窃窃私语。贺元礼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林轩如此犀利。
贺元礼很快恢复镇定,不慌不忙道:“即便程序无误,一个绑匪的证词又能说明什么?这等市井无赖,为了脱罪或是换取轻判,什么话说不出来?今日可以指认我,明日就能指认他人!区区一面之词,按律属于孤证,难以采信!林公子若是只有这点证据,恐怕难以服众吧?”
【哟呵,开始攻击证人可信度了,标准辩护策略。幸好我早有准备。】
林轩向前一步,声音清晰有力:“是不是孤证,请大人传唤济世堂多名护卫,皆可证明当日擒获绑匪过程和问询详情。更何况...”他侧身示意被耿忠押着的刀疤和其他绑匪,“为首之人和同伙此刻就在堂下,大人可当面审问!贺少爷若问心无愧,何必惧怕与他对质?”
宋知州见贺元礼暂落下风,不得不开口:“既如此,带绑匪刀疤上前问话!”
刀疤被推上前来,跪在堂下,浑身发抖。
“刀疤,”宋知州声音威严,“你将当日情形,再细说一遍。”
刀疤颤抖着声音:“回、回大人...那日,李掌柜来找我们,说、说百草厅少东家需要办件事,事成之后给五百两银子...”
贺元礼立刻打断:“且慢!你口口声声说‘少东家需要办件事’,可曾亲眼见过我?可曾亲耳听我下达指令?”
刀疤愣了一下,迟疑道:“没、没有...是李掌柜说的,说是少东家的意思...”
贺元礼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大人明鉴!此人根本未曾与我接触,所有指令皆来自李掌柜一人之口。如何能证明是我指使?”
【好个狡猾的贺元礼,竟然能抓住这点做文章。】
林轩不慌不忙道:“贺少爷问得好!刀疤,我且问你,李掌柜可曾提及事后向谁复命?银子由谁支付?”
刀疤忙道:“李掌柜说了,事成之后,要带我们去见少东家领赏。银子也是从百草厅账上支取。”
贺元礼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空口无凭!李掌柜或许只是借我之名行事罢了。”
林轩冷笑:“好一个‘借名行事’!贺少爷,那我再问你,区区一个掌柜,能动用五百两银子而不被追究?能承诺事后带人去见你领赏?能在百草厅内调动人手配合此事?”
贺元礼被问得一时语塞,支吾道:“这...或许是他欺上瞒下...账房支出多种多样,许是李掌柜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也未可知。此事我确不知情,大人明察。”
林轩趁势追击,语速加快:“好一个不知情!贺少爷莫非是要说,百草厅一个大掌柜,动用大量银两,雇凶绑架,逼问配方,致人重伤,你这做东家的竟全然不知?这话说出去,恐怕三岁孩童都不信吧!”
贺元礼被问得哑口无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就在此时,宋知州猛地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
一声巨响在公堂上炸开,吓得所有人都是一颤。跪在堂下的刀疤更是浑身一个哆嗦,惊恐地抬起头。
林轩内心oS:【来了来了,经典拍桌子吓唬人环节。这是要给证人心理压力呢,还是要暗示什么?】
宋知州目光如电,死死钉住刀疤脸,声音刻意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刀疤!本官问你,你供状上所写,以及当日与你等对接、许以银钱、下达指令之人,究竟是堂上何人?你可要——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再回话!公堂之上,若有半句虚言,诬陷良善,你知道是何等重罪!”
他特意加重了“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和“重罪”这几个词,威胁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