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蒋延像被霉神附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与楼听雨、楚平野等七人一路顺着幽暗的溪涧向下游潜行。一行人中蒋延伤势最重,其他六人为了照顾他,一行人速度并不快。
途中,楼听雨从储物镯中取出三瓶丹药,给每人分发了一颗回灵丹、一颗聚灵丹和一颗回血丹。
秘境内,危机四伏,池氏兄妹,楚平野,周清和兰汀芷五人身上都有伤,没有假惺惺地推辞,全部落落大方地接过并立即服下打坐调息。
楼听雨给的回灵丹,回血丹和聚灵丹都是上品丹药,药力化开后效果肉眼可见的显着。
其中被池修远和周清护得好,且伤势最轻的池漫兮和兰汀芷,身上的那些擦伤顷刻间便痊愈如初。
其余五人,包括蒋延那深可见骨的爪伤,也在回血丹的强大药效下迅速收口愈合,恢复了七七八八。
同时,在回灵丹与聚灵丹共同作用下,七人近乎枯竭的丹田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充盈起来,疲惫感一扫而空,精神为之一振。
确认影木狩群并未尾随而至,七人略松一口气,顿时安心进入调息,想彻底巩固恢复。
然而,刚进入状态不久,远处便隐约传来灵力碰撞的轰鸣、兵刃交击的锐响以及隐约的呼喝声。
七人几乎同时从调息状态中惊醒,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突如其来的麻烦,绝不掺和。
奈何天不遂人愿。
他们不欲招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一刻钟功夫,那打斗声非但没有远去,反而愈发清晰激烈,并且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溪涧方向移动。
“啧!”伤势刚有起色便被噪音打断调息的蒋延最先耐不住性子,唰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极差:“没完没了!”
其余六人也纷纷警惕起身。
只见前方几百米外的溪岸空地,灵光爆闪,树木倾倒。
数个黑点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八名修士且战且退,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奔逃而来。
这八人衣着样式不一,其中四人身着统一的青灰色宗门服饰,应该是哪个宗门出来历练的弟子,另外四人则衣着各异,显然是散修或其他小势力成员。
他们个个身上带伤,神情仓惶,模样狼狈。
跑在最前面的那名宗门弟子一眼就看到了溪涧边气息不弱的蒋延七人,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惊喜光芒,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冲来,一边奋力挥舞手臂,一边用尽力气高声嘶喊:
“前方的道友!救命!”
蒋延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低声咒骂了一句:“晦气!”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摆明不想沾这浑水。
其余几人也是面色凝重,迅速交换眼神。
楼听雨上前一步,沉声道:“师兄,情况尚且不明,勿要轻举妄动。”
然而,那八名逃窜的修士已然将他们视作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直冲过来,瞬间就将祸水引向了七人所在之地。
紧随其后的追兵也显出了身形——并非修士,而是一群形似杜鹃鸟,羽毛暗红色,眼角有类似血泪的红色斑纹的奇异妖兽。
数量足有十数只,速度快得惊人,口中发出凄厉哀婉的叫声。
“是泣血鹃!”楚平野瞳孔一缩,认出了这种以速度和音攻闻名的难缠妖兽,“这东西记仇又难缠,被盯上就麻烦了!”
为首泣血鹃猛地俯身冲刺,一道凄厉的哀鸣撕裂空气,向着落在最后的一名散修后背。
那散修骇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前扑跃,恰好滚到了池修远脚边。
“道友救我!”他凄厉喊道。
这一下,蒋延七人想置身事外已然不可能。
泣血鹃群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群气息不弱的新目标,凄厉的鸣叫着盘旋升空,形成了合围之势。
“操!”蒋延骂了一声,知道躲不过了,伤势未愈的烦躁和被迫卷入麻烦的怒火交织,让他脸色更加难看,“真他娘霉运当头!”
“备战!守住心神!”楼听雨当机立断,清喝一声,长剑已然在手,剑身清光流转,隐隐护住耳窍。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速战速决。
楚平野啐了一口,鱼皮蛇纹刀再次出现在手中,他挡在兰汀芷身前,试图阻挡那无孔不入的音波。
池氏兄妹也立刻背靠背,祭出法器,灵光微漾,形成简单的隔音屏障。
周清和兰汀芷虽然紧张,但也迅速稳住心神,灵力运转,护住心脉。
那八名逃来的修士见状,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想要躲到七人身后寻求庇护。
“滚开!别碍事!”蒋延没好气,见一人试图躲到他身后,直接一脚将其踹开些许,语气恶劣,“自己惹的祸,自己扛着点!”
他现在看谁都像带来霉运的扫把星。
被踹开的修士敢怒不敢言,只得狼狈地缩到一旁,与其他七人挤作一团,惊恐地望着空中盘旋的血色鸟群。
战斗一触即发。
泣血鹃狡诈异常,并不急于强攻,而是围绕着他们高速盘旋,暗红色的身影在林间幽暗的光线下时隐时现,凄婉哀鸣声层层叠叠,如同无形的水波般不断冲击着众人的心神,寻找着心防的破绽。
突然,三只泣血鹃同时从三个不同方向俯冲而下,发出极其尖锐刺耳的啼鸣,音波凝如实质,目标直指看起来伤势最重、气息有些不稳的蒋延,以及他附近看似柔弱的兰汀芷。
“找死!”蒋延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顶,但战斗本能仍在,怒喝一声,强忍着脑海中因魔音灌耳而产生的眩晕感和气血翻腾,手中长剑爆发出炽热的火光,凌空抽击,试图震散那无形的音波攻击。
与此同时,楼听雨剑光如水,涤荡开来,清越剑鸣短暂割裂了哀婉鹃啼,削弱了袭向兰汀芷左侧的音波。
嗤!轰!
蒋延的火光与正面袭来的音波对撞,发出灼烧般的声响,勉强将其抵消。
另外两处的攻击也被楼听雨和楚平野成功拦下。
然而,就在蒋延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因全力运功而略微牵动体内未完全愈合的伤势,气血一阵翻涌、心神微散的瞬间——异变陡生!
第四只泣血鹃,不知何时竟利用同伴的佯攻和树木枝干的掩护完美隐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蒋延视线的死角,发出一道极其凝聚、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的泣血悲鸣,直袭他的后脑!
这一击,阴险、毒辣、且快得超乎想象!
“师兄小心!”楼听雨最先察觉那异常凝聚的音波,惊呼提醒,但想要回援已慢了一拍。
“真拿我当软柿子捏?!”蒋延只觉脑后如同被尖锥刺入,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体内灵力瞬间紊乱,气血逆行冲喉,他身形一个踉跄,心中只剩下一片憋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柔和且带有静心宁神效用的水蓝色灵光屏障骤然在蒋延身后闪现。
是池漫兮!
她一直留意着全场,关键时刻吹奏碧海潮生曲,虽不擅强攻,却精于辅助。
嗡!
那凝聚的音波狠狠撞在水蓝屏障之上,屏障剧烈震颤,涟漪狂闪,虽未立刻破碎,却极大地削弱了音波的威力,并为蒋延争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刹那。
蒋延借此机会强压翻涌气血,猛地咬舌保持清醒,惊怒交加,回身一剑扫出烈焰,逼得那偷袭的泣血鹃尖啸着拉升高度。
“多谢!”蒋延心有余悸,对着池漫兮快速道了声谢,脸色苍白了几分,但更多是后怕和沸腾的杀意。
“护住耳窍心脉!别被魔音所乘!”楼听雨声音冷静,迅速指挥,“楚道友左翼,池道友和周道友右翼,兰道友,兮姑娘策应,蒋延你我居中策应!”
七人迅速靠拢,结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灵光交织,共同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凄厉鹃啼。
那八名被救下的修士则瑟瑟发抖地缩在阵型中间,死死捂住耳朵,面色痛苦,反而成了需要保护的对象。
蒋延吞下一口涌到喉头的腥甜,那是音波冲击和强行压力牵动伤势的后果,他眼神凶狠地盯着空中不断盘旋鸣叫的血色鸟影,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注到了手中的长剑之上。
他知道,今天这事还没到头。但这群扁毛畜生,也别想好过!
溪涧边,灵光再起,人与妖禽的激斗,于焉爆发。
而和蒋延、楼听雨他们仅隔数里的覃故,此刻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他所在的区域,树木稀疏,阳光勉强透过稀疏的冠层,照亮下方的奇异景象。
地表不再是坚实的土壤或厚厚的腐殖层,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流动沙丘般的暗褐色腐叶与细沙混合物——腐叶沙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败和酸涩气味,令人作呕。
覃故的脚下,这片“沙地”正在剧烈地翻涌。
一只只足有成年猎犬大小的暗红色巨蚁,正似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魔,源源不断地从腐叶沙地中钻出!
它们覆盖着坚硬如铁的暗红色甲壳,头部一对巨大、不断开合、发出“咔嚓”声响的黑色锯齿状颚钳,闪烁着令人胆寒的乌光,足以轻易剪断精钢金石。
它们的复眼冷漠无情,死死锁定了闯入领地的唯一活物——覃故。
蚀骨沙蚁!
数量之多,宛如一片汹涌的暗红色潮水,瞬间就将覃故团团围住,并且还在不断增加,密密麻麻,望之令人头皮发麻。
它们行动间带着令人窒息的统一性,如同一个整体,无声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啧,腐叶沙地…蚀骨沙蚁群。”覃故眼神一凝,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掠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他深知这种妖蚁的可怕,它们不畏死亡,不知疲倦,攻击性极强,且拥有极度致命的武器。
最先发动攻击的不是颚钳,而是它们狰狞的口器!
嗤嗤嗤——!
前排数十只蚀骨沙蚁猛地昂起上半身,腹部收缩,随即喷射出一道道墨绿色的粘稠酸液!
这些酸液如同强弓劲弩射出的毒矢,划破空气,带着刺鼻的腥臭气味,铺天盖地般射向覃故。
酸液未至,那可怕的腐蚀性已然显现,空气中甚至响起细微的“滋滋”声。
覃故岂敢让这些酸液沾身?
他身形如鬼魅般晃动,脚下步法玄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波密集的酸液齐射。
噗噗噗!
酸液落在他方才站立以及周围的沙地、零星灌木甚至裸露的岩石上,立刻冒出浓郁的白烟,发出可怕的腐蚀声响。
坚韧的灌木瞬间枯萎融化,坚硬的岩石表面也被蚀出一个个坑洞,沙地更是被蚀出大片冒着气泡的焦黑痕迹。
可蚀骨沙蚁的攻击连绵不绝。
第一波刚落,第二波又至,同时,更多的沙蚁开始利用它们的主场优势——潜沙!
覃故脚下的腐叶沙地突然塌陷,数只蚀骨沙蚁毫无征兆地钻出,巨大的颚钳凶狠地剪向他的脚踝和小腿!
与此同时,正面的酸液攻击再次袭来,上下左右,全方位立体攻击,瞬间将覃故逼入绝境!
“哼!”覃故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乍现。
他猛地一跺脚,冰深蓝的灵力透体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剧烈震荡周身沙地!
“轰!”
沙地如同投下巨石的湖面,猛地向上炸开一圈沙浪,那几只试图偷袭他下盘的沙蚁顿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震荡之力掀得身形一滞,攻击也为之一缓。
利用这争取到的刹那间隙,覃故袖袍一甩,两道黑影瞬间射出,迎风便长!
热风卷着血腥气,蚀骨沙蚁猩红的甲壳在烈日下反射出令人不适的光泽。
它们从沙土深处涌出,颚钳开合,酸液泼洒,如同沸腾的血色潮水般扑向中央那个赤色人影。
覃故立在沙暴与蚁潮中央,衣袍纹丝不动,周身隐约浮动着两道非人非兽的虚影。
一团赤红如丹火的身影乍现,形貌混沌,无面无目,唯有六足四翼在空中缓缓舒展,发出如同吟唱般的嗡鸣。
帝江没有向前迎击,而是翩然降落在覃故身前,四翼合拢,如同一面无形的壁垒。
那些汹涌喷来的腐蚀酸液撞上帝江周身流转的赤色光华,竟如雨入洪炉,发出“滋滋”轻响后被悄然化去,只留下几缕青烟,那赤光却愈发纯粹明亮。
与此同时,一道暗影如电射出!
那兽身形似赤豹,五尾独角,行动间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是凶兽狰。
它扑入蚁群,五条长尾如钢鞭般狂舞,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
咔嚓!嗤啦!
最前排的蚀骨沙蚁根本来不及反应,坚硬的甲壳在狰的利爪和尾鞭下如同脆弱的陶器般碎裂,暗红体液溅落在沙地上,瞬间被灼热的沙子吸干。
蚁群愈发疯狂,更多的沙蚁悍不畏死地涌上,颚钳啃咬,酸液集中喷射向狰的四肢关节。
狰体表的暗色光华微微波动,发出低沉的咆哮,显然同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覃故的目光却已越过惨烈的厮杀前线,扫到蚁群涌出的几个主要洞口。
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沙地深处隐隐透出的几抹异常鲜艳的赤红色光泽。
那红色浓郁得如同凝结的血液,似大地深处搏动的胆魄,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血气精华。
血晶地胆!
他心中微动,杀意凝而不发,反而更添几分冷静。
右手两指再次多了一根透明流光的傀丝,身旁光影再闪。
一只形似蛇的异鸟悄无声息地浮现,身生四翼、六目三足,发出如同鹿鸣般却令人心神不宁的啼叫。
它并未直接扑击,而是盘旋升空,四翼振动间,洒落一片无形无质却令人焦躁恐慌的气息。
下方汹涌的蚁群攻势莫名一滞,部分沙蚁甚至开始互相啃噬撕咬,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然而,蚁群对“圣物”的守护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更多的沙蚁从更深的洞穴中钻出,红色的浪潮几乎要淹没一切。
覃故不再迟疑,终于又祭出了一道虚影。
一具人面豹身、牛耳一目、尾长如巨蟒的狰狞存在。
付诸轰然落入蚁潮最密集之处!
它发出如同巨石撞击般的咆哮,独目之中凶光爆射,庞大的身躯直接碾压过去,所过之处沙蚁非死即伤,那巨大的长尾一扫,便清出一片扇形空地!
蚀骨沙蚁群彻底疯狂,攻击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
酸液如瀑,颚钳如林,前仆后继地冲击着四头山海异兽构成的防线。
覃故立于帝江守护的中心,十指松松垮垮的缠绕着几根傀丝,眼神锐利地穿透混乱的战场,冷静地计算着蚁群涌出的规律和血晶地胆的确切方位。
四头异兽在他精妙的操控下,或守或攻,或扰或虐,配合无间,硬生生在这片腐叶沙地上撑起了一片属于他的领域。
他以一己之力,驭使山海遗魄,对抗整个蚀骨沙蚁军团,目标直指那沙地深处灼灼诱人的赤色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