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月15日,农历正月十六。
一大早,天上就飘起了毛毛细雨,加之呼呼作响的北风,使得整个窗外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
朱愚爬出温暖的被窝,仔细刮去嘴边的胡子,用摩丝给自己的分头定型,最后将拢共没穿过几次的崭新警服套到身上,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今天是他升职任命正式下达的日子。
开年后,为了提升办案效率,全山刑侦大队开始实施扁平化管理方案,由原先的一个整体改组为三个中队。
一中队和二中队负责传统八大类刑事案件。
一中队由原先刑侦大队的老班底组成,由韩大鹏担任中队长,队副是李金明。
二中队的中队长由朱愚担任,队副是宋茜,队里除了王新星和杨浩(非前卫派出所的那个杨浩,同名而已)是老面孔,其余3人都是都是从下面派出所抽调上来的业务骨干。
三中队负责其余刑事案件,重点关注由社会发展而产生的新型犯罪,中队长是市局下放锻炼的,名叫沈婉君。
全山公安分局,大礼堂。
朱愚和宋茜在韩大鹏两人之后上台,局长韩锋和副局长宋平亲自为他们颁发了委任状。
至此,两人从单纯的办案民警升格为了管理人员,虽然管理权限和职能都非常有限,但这也是从0到1的跨越,算质变。
会后,两人回到原先二楼的办公室收拾东西,这里将会是一中队的办公室,而他们二中队的办公室则被安排到了一楼,紧挨着厕所的位置。
鉴于新办公室的地理位置不太行,后勤部在办公用品方面给做了最大限度的弥补,所有的办公桌椅都是全新采购的,三个中队里独一份。
至于其他办公用品,更是堆满了整整两个铁皮柜。
“这些卷筒卫生纸可得看好了。”朱愚对着其他三人打趣道,“毕竟我们这离厕所很近,保不齐会有多少人来问我们借卫生纸。”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张庆峰带着三个年轻人来到了二大队办公室。
“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都互相自我介绍一下,不要太拘谨。”张庆峰笑着对三个年轻人说道。
三人里看着最瘦弱的那个向前一步,首先自我介绍道,“各位好,我叫陆杰,26岁,原先是三阳派出所的片警,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第二位自我介绍的名叫沈毅,25岁,1米85的大高个,身体也很壮实,原先是章盐所的治安警。
最后一位是女性,叫李娜,30岁,身高175cm的她比陆杰还要高上半个头,来自枫桥派出所。
三人自我介绍完毕,张庆峰端着架子对朱愚说道,“这三位可都是各个所里的业务骨干,我把人交给你了,以后有什么问题我拿你是问!”
朱愚嬉笑着回答道,“谢谢师父对我们二中队的关爱。”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是!张大队!”
做戏做全套,朱愚甚至对着张庆峰的背影敬了个礼。
新来的三人见状,个个站的身姿笔挺,不敢造次。
看着无比拘谨的三人,以宋茜为首的3个“原住民”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愚那是在跟张队开玩笑,都放松点,张队人很好的。”
朱愚学着刚才张庆峰拿腔拿调的样子,“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称你个头。”
三名新人见状,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都是年轻人,几人很快便熟络起来,打成了一片。
整理完办公桌,朱愚组织众人开了个会,宣讲分局实施扁平化管理的作用及目的,以及他们二大队今后的工作方向。
除了侦破新增的大案要案,他们还需要承担重新彻查积案悬案的任务。
新年第一场市局工作会议上,韩锋被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陈胜利点名,重点说了历史积压案件过多的问题。
回到分局后,他给刑侦大队下了指标,三个中队在今年必须各自侦破最少2起积案。
“浩哥,一会儿会后你抓紧带人去档案室拿积案的资料,简单筛一筛,尽量拿那些比较容易下手的,要是去晚了我们就只能挑其他两个队挑剩下的了。”
“你和宋茜都不去吗?”杨浩问道。
“我们俩还有任务,去年和庭林所一起办的那个案子,今天要带嫌疑人指认现场。”
......
全山县庭林镇东亭村2组。
朱愚和宋茜到的时候,李培林家的那栋二层小楼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里外里三层都是看热闹的村民。
两人艰难地挤过人群,来到李培林家的坝子上。
“赵军。”
朱愚随着宋茜的声音望过去,看到了站在人群第一排的赵军,他手里捧着自家姐姐赵莲的黑白照片,面色阴冷。
“贝贝还好吧?”朱愚主动上前递了根烟。
“最近好些了,不像之前每天都哭着要找妈妈。”赵军掏出打火机,替朱愚把烟点上。
“待会儿看到人了别冲动,法律可以制裁他的,枪子儿他挨定了。”朱愚劝诫道。
这是他上前和赵军攀谈的主要目的,他怕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会做傻事。
“朱警官你放心,我还要替姐姐把贝贝养大,我不会做傻事的。”
朱愚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小伙子的蜕变,少了几分冲动,多了几分担当。
这时,押解李培林的囚车到了,庭林所的民警立刻拉起了警戒线,给押解人员让出一条通道。
李培林穿着棉衣棉裤,外套一件橙红色的马甲,被押解着朝自家老屋走来。
由于戴着手铐脚镣的缘故,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走上坝子的时候,他无意瞥见了赵莲的照片,立刻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朱愚走上前去,强行架着他来到了赵军面前。
“这是赵莲的弟弟,你抬起头看看。”
李培林低着脑袋,仿佛没有听到。
“怎么?到了这时候还要当缩头乌龟?连看一眼家属的胆子都没有?”
朱愚说着,一手扶着李培林头顶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强行把他掰了起来。
赵莲的黑白照片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然后是赵军、张胜利等人的冰冷的眼神。
李培林紧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知道错了。”
朱愚松开手,冷冷地说道,“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