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将自己最后一块底牌亮出之后,便看也不看无取一眼,紫雷遁形幡一展,整个人已经闪现到十余丈外,在两个妖僧惊慌不已的眼神中降临到了他们身前。
他短时间内已然无法再用剑意,但仗着龙渊破厄诀和水镜秘阵的力量还在,将一身雷法衍化为紫霆雷衣变,手引雷霆,在那两团清光之上接连暴击,每一下都极其奇妙和精准的击中这护身清光最为薄弱之处。
这两团清光原本足以抵挡金丹级别的攻击数十次,但在赤目碧眸的逼视之下,所有要害之处几乎都被一览无余。
因此面对路宁的剑意、外丹自爆加上雷霆连击,终于在一瞬间内便自摇摇欲坠,最后发出了两声轰鸣巨响,震得整个皇城都摇晃了一下。
路宁身上的诸色雷光光芒也被震的急剧黯淡,但他身形岿然不动,倒是供养与昆伽身外的清光却如同薄冰一般碎裂成千万片,最终露出了二人脆弱无比的肉身。
下一刻,路宁毫不留情的一手一个,用双手捏住了两个妖僧的脖子,不待二人开口求饶,轻轻一用力,雷光骤盛。
待到雷光一闪而过,他手中提着的,便已经是两块焦炭了。
将两个妖僧连肉身带修为一起以雷法彻底泯灭,路宁方才散去一身的法力,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无取和尚那张铁青的脸。
“既然大师觉得他二人慧根不浅,堪为上佳弟子,而且一旦皈依便可抵偿前罪,积累功德。”
路宁声音冰冷,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讥诮,“贫道却觉得今世债今世了更好,我没有伤害他们的魂魄,大师若看重这两个贼秃的资质,不妨等他二人投入地府,在阴世洗刷了恶业再转一世,前尘往事干干净净之后再去度化,那时岂非更加功德无量?”
无取沉默无语,半晌都自说不出话来。
这和尚自转世投入大正觉寺以来,一路顺风顺水修到如今境界,从来不曾吃过如此大亏。
他万万没想到路宁竟如此果决狠辣,不惜自残身体、爆散外丹,既有混元宗天京大阵相助,又有紫玄山元神真人所赐的真传令符,竟然化不可能为可能,硬生生阻了自己片刻,并且当着自己的面彻底灭杀了供养与昆伽!
“好,好一个紫玄山真传!”
终于,无取和尚眼中金光闪烁,周身佛光波动,显然动了无名真怒。
然而他瞥了一眼那悬浮在自己与路宁之间的小小令牌,以及头顶之上越来越沉重的混元宗大阵之力,终是强压下出手的冲动。
紫玄山乃道门七大正宗之首,号称道魔第十大派,本就非寻常门户可比,混元宗更是九大派中实力靠前的庞然大物,无取虽然出身大正觉寺,也无力替本寺同时招惹这两大门户的元神真人。
因此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忿怒之念,合十道:“施主好重的杀性,今日种下杀业之因,他日必有相应果报,如此妄为,恐非修行之福。”
此人语带深意,虽然口气平淡,但显然嗔念已然深植在心中了。
路宁此时伤势非同小可,哪里会在意无取和尚的口舌威胁,从容的自怀中掏出石亦慎所赠三种灵药,一口气吞服了好几颗,看得这和尚眼皮直跳。
没办法,出身天下第一炼丹大宗,就是可以如此任性妄为。
路宁吞下了丹药,默运了一会儿玄功,暂时镇住了身上沉重的伤势,方才看了一眼已然卸去了慈悲面目,却意外多了几分人味的无取和尚,抹去嘴角鲜血,淡然道:“不劳大师费心,贫道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无取和尚再度深深看了路宁一眼,不再多言,身形渐渐淡化,如同融入虚空,消失不见,竟是抛下此间事,径自去了。
而大梁皇宫之中的一场恶战,终以如此惨烈方式落下了帷幕。
楚齐二王终于汇合一处,不过兄弟俩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神色复杂的对视了一眼罢了。
齐王的目光随即转到了沁阳身上,见这丫头神情冷漠的站在明福殿的门前,也如路宁一般转瞬便自猜出了她在太子和天子之间扮演的角色。
作为沁阳的亲叔父,齐王杜言中也不禁心中一痛,心情越发有些凌乱,一时间更说不出话来了。
和这个弟弟相比,楚王杜言守的心智更要坚毅许多,于是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振臂高呼,声如洪钟。
“叛首已然全数伏诛,余众弃械者免死!”
他内力着实不凡,声音瞬息间遍传两殿之间。
齐王亦拔剑指挥麾下那些人,以及袁飞、殷子寿、杨云帆等,将早已经完全失去战斗之念的叛军并劫王教余党扫荡一空。
宫阙之间,血污浸染丹陛,兵甲碰撞与乞降之声,终于渐渐停歇,整个皇城大内恢复了一种死寂一般的平静。
“老爷!”
牛黄二童子押着两个俘虏赶到了路宁身边,看着一贯风采过人、淡定自如,今日却难得露出狼狈之相,气息亦自十分散乱的老爷,心中忍不住有些唏嘘,只恨自家修为低微,根本也帮不上老爷的忙。
路宁与这两个童子也许久未见,先前不过匆匆说了几句话,如今大事终于厘定,方才松下了精神,细细打量了童子一番,见他们受伤也是不浅,但气质比起跟在自家身后时又略有不同,显然在石亦慎手下历练不少。
“你们又长进了不少,倒是晓得努力,石师兄呢?回山了吗?”
牛玄卿便把石亦慎大展神威、挫败太子众多高手围杀之事兴致勃勃说了,最后才道:“师伯此时已然回紫玄山渡劫去了,临去时说无暇来天京助老爷一臂之力了,深为可惜。”
路宁倒并不觉得遗憾,反而十分欣喜,“师兄积累两百年,如今终于迈出这一步,必定能够一步登天、九转功成,日后道途不可限量也!”
这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甚欢,转头却见承天殿前已然被人扫荡一空,只余太子一人孤身留在殿内,暂时还无人敢擅自进去。
朱子玄、始悲两位护持在楚、齐二王身边,殷子寿、袁飞、杨云帆三人却都凑到了路宁身边向他见礼。
路宁见了三人,各自勉励了一番,却单独对杨云帆道:“云帆,你此番扫荡群邪之际出了很多力,为国为民、无愧于心,你师父若有灵验,今日必定十分欣慰。”
“师叔!”
杨云帆闻言,忽然俯身跪地,神情坚毅,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显然心神十分激荡。
“若非师叔当日指点修为,赠剑重铸之恩,云帆焉有今日修为,更遑论手刃仇雠,相助覆灭此等祸乱天下的邪教,告慰先师在天之灵!”
“如此大恩大德,弟子实难报答,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九拜!”
他语声哽咽,腰间那柄白阳剑似是感应到主人心绪,发出清越悠长的嗡鸣,剑身流光如水,寒芒吞吐不定。
路宁伸手虚扶,一股柔和力道已将杨云帆托起,“云帆不需如此,施道兄有徒如此,亦足可含笑九泉矣。”
他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证会与范蝉衣。
这两个家伙被两个童子制住之后已然废去了修为,他们本来目光还自闪烁,显然仍在思索如何保住小命,但在看到了供养与昆伽的下场之后,二人目光中的狡黠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恐惧。
路宁却不急着发落他们二人,而是让童子请了始悲和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