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玄长笑一声,他所藏的法宝囊品质甚好,内中空间广大,休说十缸酒,便是再来十缸也放得下,因此干脆将手一伸,把酒缸整个抄起,对准嘴巴灌下。
此人功力也是真个高深,偌大的酒缸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不说,倒灌而下的酒水也被其真气逼住,乖乖在胡子的遮掩下落入法宝囊中,众人眼光只落在他豪迈之举上,却哪里看得出此人用了手段?
只是如此一来,毗难呑也只得甘拜下风,摇了摇头,黯然退回到乃师身边。
昆伽和尚双目紧闭,丝毫不为所动,王建玄则是把缸一摔,得意之极的在众道拥簇下回到自家的蒲团,一时极是风光。
毕竟与昆伽一脉斗了这许久,道门还是第一次靠着自家的力量取胜,故此便是步四维的脸上也难得露出笑容,更何况其他这些道人?
只是他们笑了没多久,罗蹉和尚便口宣佛号站将出来,“无量世尊,贫僧来也!谁人与吾比试膂力?”
这和尚身披袈裟、头戴毗卢高帽,身高过丈、须髯虬张,看着像武夫多过僧人,当初在大觉寺便出手过,有勾魂摄魄的法音,不过输在了知觉和尚的开口禅法之下。
如今在群道面前,他不再准备比试法音,却要比斗膂力,全然不似佛门高僧的举动。
只是这样一来正中群道下怀,要是比震慑人心的法音,道门这边还真就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但比膂力,不说道门中功力深湛之辈比比皆是,便是精通外门神功与道门秘法的也有几人,正可与罗蹉做个对手。
步四维对天京道门之士了若指掌,思索片刻之后便对殷子寿道:“殷道兄,此人恐怕还得烦劳你亲自出马才是。”
殷子寿也不推辞,他不但功力深湛,不比步四维这个道门领袖差上分毫,更学有十方观秘传三种,其中一种正是道门丁甲神咒,虽然也不是道门真传,但已然十分神妙了。
刚才王建玄已然立了一功,同为老友,他自然也不愿意落在人后,因此慨然出手,站到罗蹉和尚面前朗声道:“大师,却不知这膂力,您打算如何比试?”
罗蹉从袍袖中取出一件法器来,一头乃是三股的金刚杵,另一头则是个铜铃,乃是西域独有的降魔杵,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挥动之间风声诡异,铃声阵阵,显然沉重无比。
这和尚将头一昂,口称道:“你我双脚不许移动,但凡用兵器砸得对手手软拿不得兵器,或者自认不敌求饶,便算是赢了。”
这人虽然是番僧大弟子,但说话瓮声瓮气,话语直来直去,显得十分憨直。
殷子寿闻言一笑道:“便是这般硬打硬架么?与水牛顶角有什么区别。”
罗蹉不屑回道:“旁的法子都不显本事,就是要看谁人力气更大!”
殷老道也就不再争辩,笑道:“便比力气也罢,只是老道我这兵器有点厉害,怕你的降魔杵抵挡不住,若是硬碰硬时吃了亏,可不要埋怨老道不讲究。”
罗蹉把金刚杵一摆道:“我这宝贝上有师父念的咒,不怕,你亮兵器吧。”
殷子寿依言亮出一口白鲨鱼皮鞘的三尺长刀来,路宁看得眼前一亮,正是当年自家赠给十方观的宝刀,乃是出自海外,内中掺有一颗珊瑚金,为人间罕见的宝物,只比道魔两家炼魔的飞剑稍逊。
就算路宁的丹朱剑丸,纯以材料来论也比不上这口刀。
原来此物当年经路宁之手送给施之魏后,这老道不敢自留,连同粼缎等都上缴给了总观。
十方观掌教朱真人知道此宝难得,因此赐给了天京十方观下院的殷子寿,毕竟此乃天子脚下,人间重地,殷老道也是十方观中名列前茅的高人,得了这口宝刀,再加上粼缎所制道袍,正可镇压一方。
当下这老道便是亮出这口镇压十方观下院的宝刀来,刀光虽然暗沉,常人辨之不明,真正的高人却全都看出厉害来,便是昆伽番僧眼皮也微微动了动。
殷子寿将这刀略摆了摆,却不曾弄什么刀法的架势,而是暗中调运真气,把六丁六甲符咒画了一道在刀上,随即笑道:“老道这边准备好了,大师如何?”
罗蹉道:“嘿嘿,既然你找死,就休怪贫僧无情了,且看我这一杵!”说罢便是一杵砸下。
此人身高过丈,手中的降魔杵长也有三尺,此刻砸杵之势端得是猛恶之极,看那声势,只怕挨上就有身死道消的风险。
按理说殷子寿习得十方观七绝艺中的三种,武艺乃是世间第一等,要是平手对敌,罗蹉和尚就算有法术傍身他也不惧。
但此时是纯比膂力,殷子寿自知不能让开,因此只得运足真气,催动六丁六甲符咒之力,将宝刀往上一迎。
刀杵相交,只听得“当”得一声巨响,围观众人纷纷捂耳,便是齐王、沁阳、云蘅等远处之人也不例外,毕竟这声音实在太大,直如天雷劈在身前一般。
罗蹉和尚眉头顿时一皱,面皮变色,他本待这一杵就能取胜,因为其掌中杵乃是陨铁所铸,在佛像之前供奉了百年,又被乃师昆伽番僧念了七七四十九道龙王咒在上,看去不大,但其实重四十九斤,坚比金刚,专一能破魔障。
这和尚自家也学有佛门大力神通,膂力过人,故此在西域有佛门神将之称,却不想如今运足了气力,居然打不动对面的白胡子老道,而且殷子寿只是单手持刀反手上撩,居然就硬生生挡住了降魔杵的一击,这等情形,委实是罗磋和尚从未遇过的。
罗磋哪里知道,殷子寿不但本身功力高深,那口宝刀本身也有三五十斤的分量,论品质不次降魔杵,再加上道门六丁六甲符,极能破除邪祟、安镇坛宇,饶是罗蹉佛门神通厉害,遇上了殷子寿,也真个拿他无可奈何。
“这和尚好硬的兵器,好大的力道,可惜了,若是比试武艺,老道我取胜不难,纯以膂力比试就有些难说了。”
殷子寿也不是十分轻松,他心疼的收回宝刀仔细看了看,好在方才有意用的刀背,刀杵相交之下并无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却见罗蹉似乎也并未受伤,“嘿”了一声又是一杵砸下,老道只得挥刀反击,于是又是一声巨响,碰撞之下再次平分秋色。
二人打出了兴头,有如天神催山、海神推波一般,“叮叮当当”连打了十六下,金铁交鸣之声混杂着阵阵铜铃之声震动四方,偌大的西山山谷之内都有回响,震得两人脚下的戒台石块都碎成了齑粉,四足深陷其中,嘴角都震出血了,居然也未分出胜负来。
这两人各有所求,都没有叫停或者认输,虽然消耗极大,却咬牙不肯服软。
“徒儿,他有六丁六甲符咒的法术,你们分不出胜负来的。”
到了此时,至此以来一句话都未曾说过的昆伽番僧终于开了金口,用古怪的腔调低声说了一句。
此时戒得和尚早已经醒转过来多时,一直在一旁休养,见师父发话,他早解其意,强撑着坐起说道:“师兄,师父的意思是,既然道门那边这位道爷与你不相上下,那便不要再斗下去了,还是请他们再换一个人吧。”
戒得和尚乃是昆伽一脉的智囊,罗蹉和尚闻听此言,立刻便收杵不打,“师父说的是,那老道士,看不出你还真挺厉害。”
“不过师父说你我分不出胜负,那便是分不出胜负,你回去吧,再换了别人来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