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初见齐王时,此人略显轻浮浅薄,故此路宁一直不曾太看得上这位朝廷的大宗令。
如今却见他极识得趣味,撩到自己心头痒处,终于略略对其改观,点头道:“多谢齐王殿下,殿下实在有心了。”
那宣诏的太监宣读完旨意,便一脸谄媚的退下了,齐王见路宁今日甚是高兴,趁热打铁道:“院主,本王深知院主仙法精深,极有神通,景命玺之变手到擒来,如今却有一桩为难之事,想要劳烦院主出面,却不知院主可有闲暇?”
刚刚才得了齐王的好处,路宁也不会就此驳了他的面子,故此微笑道:“贫道方才出关,这几日倒没什么大事,却不知殿下有何事为难?”
“不是本王之事,乃是本王好友,当朝的刑部尚书刘昰。”
“他家中多年来有些变故,一直不曾弄得明白,刘尚书心中介怀多年,前些时日与本王宴饮之时偶然又提起此事。”
“本王想起院主神通,心中钦佩,便跟他略略提及,刘尚书因此特地托本王向院主伏地求恳,不知能否法驾一临,解一解本王这老友多年疑难?”
六部正堂都是朝廷正一品的高官,只是路宁为论外之人,虽然有职司品阶,与这些真正朝廷中的大佬也从无接触,只有齐王这等皇室贵胄才能引荐。
路宁听齐王说的含糊,好奇心起,便详问其细节,齐王叹了口气道:“刘昰乃是斛山刘氏子弟,斛山刘氏为开国十二姓之一,可谓家学渊源,刘尚书为官三十载,一贯精明强干、清正廉明,如今才能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为国家干城。”
“只是他近十年来入京为官,每年正月里都家宅不宁、有人身遭横死,而且死因莫名。”
“最初那几年大家都以为不过是意外,后来年年如此,刘尚书才察觉有异,也曾遣人侦看,也曾延请高人,诸如仙官四院中的威仪将军都请过七八位,却始终找不到缘由,刘兄耽于人命关天,这才渐成心病。”
路宁本以为不过是闹什么精怪之类的小事,听说涉及人命,而且每年如此,顿时重视起来,眉头亦皱了起来,“刘昰尚书为刑部正堂,刑部刑名高手如云,四院威仪将军更是专司在天京之中斩妖除鬼,见识极多,若有人横死,他们怎会查不出原因?”
齐王叹道:“休说刑部的刑名高手与威仪将军们,刘兄自己武道修为便不差,甚至前几年本王还曾求魏文康仙师赐下一道灵符,怎奈始终不曾解了这个祸胎。”
“如今眼看着正月将至,又是一年到来,不得已之下才想求院主慈悲搭救。”
一听连魏文康的灵符都解不得事,路宁更加有些吃惊。
虽然混元宗不以符箓一道闻名,魏文康所施展的终究也是仙道手段,居然都未能了结刘府之事,可见必定有些缘由。
他略略沉思片刻,终究还是觉得人命之事非同小可,自己身为修行中人,既然学成手段,便当将此事妥善处置了,免得坐视年复一年都有人横死,那就大非修道之人所为了。
于是路宁慨然应允齐王所请,喝令伏牛童子守家,自己则带着黄睛童子与齐王一起前往刘府一行。
路上齐王便将前事细细说了,原来这刘昰尚书原本是一州督抚,十年前奉旨入京为刑部尚书,那斛山刘氏富贵多年、家世非凡,故此刘昰入京后便住进刘家在天京城中的老宅。
谁想到第一年正月中,宅中便有一个家仆在夜间横死,死时一脸惊恐,但是全身毫无伤痕。
刘昰大怒,刑部尚书家中发生如此命案岂非是笑话?故此着了部中高人限期破案,谁想到刑部仵作与刑名高手查了数月,只说这家仆虽然脸色神色不对,但死因却是正常无比,既无外伤也无暗伤,更非中毒,就像是寿终正寝一般。
刘昰闻报,虽然心中略有狐疑,但毕竟相信刑部这些手下,而且他也有一身武艺在身,眼光锐利,确实看不出那家仆死因,这才勉强同意就此结案,给天京府尹报了个暴毙而亡的由头。
这也就罢了,不料第二年正月里,白日里又死了个丫鬟,死状与家仆一般无二,也是彻查了数月,始终找不出死因。
那丫鬟还是家生子的奴才,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内宅中做些粗使,刑部差人在刘昰的准予下几乎将刘府上下查了个底掉,却依旧无功。
似如此,每一年正月间都有人横死,仆妇、护院、武师、西席,甚至还有来借住的远亲,十年间闹得整个刘府家宅不靖,甚至当中还特意搬了一次宅院,也依旧如此。
刘昰在刑部为官,多年来功劳不少,但是自家之事却如跗骨之蛆一般,连带着他官声都大受影响,甚至家中从来没客来访,同僚下属真有事要上门,全都另约地方待客。
路宁闻言沉吟不语,齐王又说起刘昰这几年想尽办法,凭着家族力量,请了威仪将军、各州的武道高手与江湖上有名望的法师、禅师,可惜没一个人能有本事窥破其中玄机,甚至还请齐王殿下疏通,求了两大仙官也未起什么作用。
那悟明老道忙于“炼丹”,连见都没见齐王,前两年求到魏文康头上,这道人听说有人命牵涉其中,倒是重视了几分,只是他也忙于修炼,于是赠了一道灵符,说是足以保得家宅安康。
刘昰得了此符,家宅倒是安宁了不少,睡觉连噩梦都不做了,但正月横死家人之事却如故,故此今年看看正月将近,这才没办法又来求齐王帮忙。
齐王想起见识到路宁神通也自不小,而且年轻,耳根子软,似乎比起悟明和魏文康都好说话,故此来为老友来请路宁相助。
想不到此番却是十分顺利,路宁丝毫不摆架子,竟然一请就动,随着齐王往刘府而去。
那刘昰听下人来报,说是齐王请动了提箓院主清宁仙官,如今法驾即将到来,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率全家出迎仙官与齐王殿下。
按理说一国大臣饱读诗书,不该如此崇信仙道,起码也要顾忌一下颜面。
但是一来刘昰久为家中诡异之事所困;二来他与齐王交好,亲耳听齐王说起路宁神通;三来斛山刘氏富贵绵延数百载,对于世间隐秘之事多少有些了解,故而精神大振的刘昰才会舍了脸面亲自立于门外,等候路宁。
等到了刘府,齐王先将刘昰引荐给路宁,然后一同陪着入府叙话,刘尚书自是千恩万谢,感激路宁肯出手相助。
路宁心说我还真未必就能解决你的事,只是这话却是不必说明了,于是一边闲谈,一边暗自给黄睛童子传音,叫他四下里先看一看,瞧瞧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黄睛童子黄公焞乃是四百多年五彩纹雀得道,自从得了淬血丹,这两年里依法服食,再加上路宁的调教指点,如今也是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和伏牛童子一般自三境巅峰突破到了四境初步,修为与道法俱都精深,人间几乎无敌的角色。
尤其他乃是禽鸟成精,目力过人,此刻听得老爷吩咐,便低头告退,自家去了外边,也未避讳旁人,直接一纵身跃至在半天云里,往下一看,只见一道祥光瑞气笼罩住一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