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初入洞天,直如进了宝山一般,修行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便顶得上往日两三天,故此一直练到第二日将交卯时方才停歇。
出得定来,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已然将昨日烦恼抛在了脑后,倒是肚子有些不作脸,喧闹起来抗议。
于是路宁便依当初选洞时青竹童子所言,在溪庭洞中找到一个玉盘,里面盛着几个果子,乃是紫玄洞天特产的一种紫玕玉实,名字奇特,实际上并无什么大用,只是服之能够辟谷,与修道人常用的辟谷丹功效仿佛。
路宁吃了两个玉实,饮了几口清泉,觉得周身甚是舒爽,这才收拾了一下,径直去往温真人炼丹的石室外等候。
到了石室外,方才侍立三两个呼吸的功夫,尚未等路宁想好是否要出言给师父请安,便见得石室里走出个白衣服的女童来。
这女童看起来与青竹童子年岁相当,装饰相类,身上也是淡淡妖气,路宁猜测她想必也是真人点化的妖类,不敢怠慢,先行了一礼,问询姓名。
女童抿嘴一笑道:“我叫白松,山间野松成精,蒙了老爷点化,与青竹一日一替,都是老爷随侍的童子。”
“昨日听青竹说,你乃是老爷新收的徒弟,日日要来烧火炼丹的,却不必对我这般客气,依着老爷说,我还得叫您一声师兄才是。”
路宁连道不敢,这白松童子比起青竹童子性情活泼许多,话也多,见路宁态度恭敬说话温和,更添了几分好感,况且温真人先前就有吩咐,便领着路宁进了石室,将石室中诸般布置介绍了一番之后,方才指点他坐到炼丹炉之前,又用手一指路宁的眉心,传授了一道法诀给他。
要知道青竹童子乃八百年灵竹成精,白松童子还要更强些,乃是九百年太素灵松得了点化,虽然两童子妖类出身,未得紫玄山真传,但温半江真人以正宗道法指点,加上两童子本身参悟的妖法,修为也甚是不凡,各自渡过了一次天劫,炼就一颗妖丹。
真要论起来,这两个幼童也似的童子,其实比路宁所见过的什么龙华山白猿、清河龙宫鳌侍卫等大妖怪还要厉害许多。
白松童子此时所传的法诀,则是温半江真人授意传授,炼丹时用来烧火的法门。
这道法诀也不知出自何处,内容不多,也不过三五百字罢了,路宁听在心头便自记下,这才晓得法诀名为洪炉诀,一诀三法,其一生火,其二扇风,其三控焰,最能增强丹炉火力,调整焰温,便于调和炼丹的火候。
此诀功效单一,也不是修炼的法门,纯是运用天地元气的法术,故此路宁但学无妨,以他玉锁金关诀一十八重天的修为,这等运用之法学之自然轻而易举,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精熟。
白松童子便叫路宁运使几番,眼瞧得毫无错漏,方才满意点点头,“法术尽够熟练了,只是此法不难,却极耗费法力,你刚刚练到二境圆满的地步,光凭天地元气,想要烧八个时辰的火十分为难。”
“故此前三月,老爷让我和青松童子每日替你烧火三个时辰,三月之内你须得勤加习练玉锁金关诀,增厚体内天地元气,突破二境圆满而至巅峰,才能独自一人维持丹炉火力。”
“此事万万不可懈怠,否则到时候丹炉火力不济,损了这一炉紫焰火丹,休看你是老爷亲传弟子,只怕也吃罪不起。”
路宁偷偷吐了吐舌头,郑重应了,然后方才在白松童子指点之下,运起洪炉诀,以其中种种法门催动石室当中这口丹炉来。
这尊紫金八耳九窍炉乃是温真人炼丹的宝贝,自家也能生火发焰,本不需要人帮忙烧火,但紫焰火丹性质特别,乃是真火属性的药物,炼丹之时别有讲究,所以才会让路宁过来帮忙。
当下只见路宁催动天地元气,将紫金八耳九窍炉以洪炉法一催,内中顿时真火光芒四射,发出阵阵异响,乃是当初温真人以八十三种灵药配成一副丹母,在炉中受了真火煎熬,药性灵气冲突而发。
白松童子连忙指点道:“便是如此,还要再加些法力,用洪炉诀第三般变化,将焰力稳住,不要这般变来变去……”
路宁依言而行,只觉得自己体内天地元气滚滚而出,灌入丹炉内化为无穷真火,照此速度,只怕用不上一两个时辰便要将体内元气耗尽。
他知道绝不能坐等元气虚耗,故此连忙一心二用,一边施展洪炉诀,一边运转玉锁金关诀,吞吸四下里的天地元气。
噫!这石室之中为了炼丹,本就布置了法阵,能接引天地元气,故而元气浓郁程度比路宁自家的溪庭洞还强了三分。
加之炉中又有丹气散逸,故此路宁只觉得吞吐搬运元气之时比自己入定修炼还容易许多,这才勉强顶住紫金八耳九窍炉的消耗,将炉中火力维持在一个微妙程度,缓缓化开丹母的药力,却根本没精神和余暇去考虑别的事情。
到了此时,白松童子才微微点了点头道:“便是如此,好生烧火,不要分心坏了灵丹。”
说罢,她便纵身飞到温半江真人蒲团边上,闭目而立。
又过了一个时辰,白松童子再度睁开双眼,双手施展法诀,开始往炉中注入一道道法力。
路宁也不懂炼丹,眼睛余光所及略扫了一扫,大约猜出白松童子此举乃是在做纯化药力、调和灵药的水磨功夫。
果然三十六手法诀施完,白松童子又自闭目不动,如此三番,从辰时直到午时,温半江真人方才随着一道金光闪烁,降临石室。
他微微看了看路宁,不置可否的将手一指,便有一道金光灌注入丹炉之中,只听得炉中龙吟虎啸,声音与前不同,甚至连紫金八耳九窍炉的炉身都微微震动起来。
路宁也觉得体内元气耗损猛然间加倍,知道这是师父正在施法炼丹,不敢有半点怠慢,连忙运足天地元气维持火力。
似如此半个时辰之后,温真人才收了金光,将身一晃便自无影无踪。
而路宁又照着先前行止坚持到了酉时,只觉体内天地元气堪堪垂尽,神魂亦极度疲惫,白松童子方才将烧火之事接过去,对路宁道:“今日暂且罢了,赶紧回去修养精神,明日卯时再来应差。”
路宁收了洪炉诀,只觉得四肢发抖,自修行以来头一次觉得肉身与精神全都空虚之极,走路都无气力,颓然盘坐于地,将体内残存的些许天地元气在穴道经脉中搬运来去,又过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
他不免在心中暗叹一声惭愧,这才拱手与白松童子作别,回了自家溪庭洞,餐实饮泉了一番之后,又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路宁方才渐觉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再度运转玉锁金关诀,加紧吞吐天地元气,以备第二日再去烧火炼丹,根本就没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也无余力去磨练剑术。
第二日卯时,石室中的白松童子换了青竹童子,炼丹的程序却还是一般。
路宁今日有了经验,不论运转洪炉诀还是吞吐天地元气都略自如了一些,但毕竟修为有限,难以持久,到了酉时便又脱力,十分地狼狈。
一直如此坚持到了一月有余,路宁方才在日复一日的苦熬中领悟到了吞吐天地元气的要诀,玉锁金关诀虽然境界未曾提升,运转起来又厉害了几分。
过得三五日,他忽而又自参悟了几分催动洪炉诀的窍门,一来一去相加,终于能坚持到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