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日子刚清净了没两天,米袋子下去了一小半,那点熏兔肉也快吃完了。我心里正盘算着开春了去哪儿多挖点野菜,多下几个套子,就听见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荒山野岭的,平时除了我和小九,鬼都见不着一个。我赶紧扒开藤蔓一条缝,往外一看——好家伙!黑压压一群人正往山上爬!打头的就是爷爷奶奶,后面跟着大伯、三叔、四叔,连大伯母、三婶、四婶都来了,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堂弟妹。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们来干嘛?还用说吗?肯定是听说我们这儿有“存货”,上门打秋风来了!
我猛地缩回头,赶紧把晾在平台上的最后一点干蘑菇和草药胡乱塞进角落的草堆里,又把剩下的一小条熏兔肉藏到灶膛深处的灰烬下面。刚藏好,那群人就已经到了洞口。
奶奶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笑,在外面喊:“平萍,小九!在里头不?爷奶和你叔婶们来看看你们!”
小九吓得往我身后缩。我咬了咬牙,扒开藤蔓,挡在洞口,没让他们直接进来:“爷,奶,你们咋来了?”
爷爷没吭声,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奶奶则伸着脖子往里瞅,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哎呀,听说你们这山洞收拾得不错,冬暖夏凉的,我们上来瞧瞧。这大过年的,你们俩孩子在这山上,我们也不放心不是?”
说着,她就要往里挤。我死死挡着没动。
大伯母李小秀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平萍,咋啦?这山洞成了你的金銮殿了?爷奶都不能进了?是不是里头藏了什么好东西,怕我们看见啊?”
三叔也粗声粗气地说:“就是!听说你们弄了不少野味山货,这过年大家都没吃够,拿来给叔婶们也尝尝鲜嘛!”
四婶更是直接,笑着就想推开我:“平萍,让开点,让四婶进去看看你们这‘家’弄得咋样了。”
看着他们一张张理所当然、带着贪婪和算计的脸,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拿来”、“尝尝鲜”,我这些天憋在心里的委屈、愤怒、还有在年夜饭桌上受的羞辱,像火山一样,“轰”地一声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冒着危险从山里弄来的东西,他们张嘴就要?凭什么我们在山下连块像样的肉都分不到,在这里他们就能理直气壮地上门来抢?就因为我们爹妈没在家?就因为我们好欺负?
“都给我站住!”我猛地吼了一嗓子,声音又尖又利,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发作。
我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他们,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看?有什么好看的!这是我和小九的地盘!不是你们唐家的仓库!我们的东西,是我们自己一滴汗一滴汗换来的!凭什么给你们?!”
奶奶脸一沉:“死女子,怎么说话呢!我们是你的长辈!拿你点东西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
“长辈?你们哪个像长辈了?”我豁出去了,声音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狠劲,“山下分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是长辈?给我们两根光骨头!吃年夜饭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是长辈?把我们挤在门口喝风!现在看我们有点东西了,就来充长辈了?我呸!你们就是看我们没爹妈在跟前,都来欺负!”
三叔被我说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就想硬闯:“反了你了!今天我就要拿,我看你敢拦着!”
眼看他那只大手就要碰到我,我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嘣”地一声断了!我猛地转身,冲到我们睡觉的草铺后面——那里放着我们平时防身用的东西。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把生锈却磨得锋利的杀猪刀!那是之前我卖山货买的,想着遇到野猪用起来方便快捷一点,或者是拿来壮胆用。
我想都没想,一把操起那把沉甸甸、泛着冷光的杀猪刀,转身就冲着洞口的人群挥舞过去,眼睛赤红,嘶吼道:“来啊!谁敢进来抢!谁敢动我们的东西!我今天就跟他拼命!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赚一个!大不了一起死!”
那一刻,我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过年不过年,什么长辈不长辈,统统滚蛋!谁想抢我和小九活命的东西,我就跟谁玩命!
锋利的刀尖在空中划出寒光,我状若疯癫,死死挡在洞口。小九在我身后吓得哇哇大哭。
洞外的人都吓傻了,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奶奶吓得脸都白了,指着我的手直抖:“你……你……你敢动刀?!你个砍脑壳的疯女子!”
大伯和三叔也是脸色发青,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烈性。大伯母尖叫一声,躲到了大伯身后。四婶拉着四叔的胳膊,嘴唇哆嗦着。
爷爷猛地咳嗽起来,用烟袋锅指着洞里的我,气得说不出话:“你……你……”
“滚!都给我滚!”我举着刀,一步步往前逼,声音嘶哑,“这是我们姐弟俩的山洞!我们的东西,谁也别想碰!再敢来,下次就不是动刀,我放火烧山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也许是看我眼神里的疯狂不像是假的,也许是怕我真的不管不顾砍过来,他们这群欺软怕硬的人,终于怕了。
“疯了!真是疯了!”奶奶一边骂着,一边被大伯搀着,慌慌张张地往山下退。
“走走走,跟个疯子计较什么!”三叔也怂了,拉着三婶赶紧走。
四叔四婶更是头也不回。
那群看热闹的小孩,早就吓得跑没影了。
不一会儿,山路上就只剩下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
我举着刀,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树林里,确认他们真的走了,整个人才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靠着洞壁滑坐在地上。杀猪刀“哐当”一声掉在脚边,我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小九扑过来,抱着我哇哇大哭:“姐!姐!你没事吧?我怕……”
我紧紧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声音还在发颤,却努力镇定下来:“不怕,小九不怕……姐在呢。没人能抢咱们的东西……没人能欺负咱们……”
洞外的风吹进来,带着寒意,却吹不散我心头的后怕和那股豁出去的悲凉。
大过年的,别人家是和和气气,走亲串友。我倒好,拿着杀猪刀对着自己的爷奶叔婶。
可我一点都不后悔。
是他们逼我的。
如果软弱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欺负,那我宁愿当个他们嘴里“砍脑壳的疯女子”。
这山洞,这山里的一草一木,只要是我唐平萍凭力气挣来的,谁也别想白白拿走!
从今往后,谁敢再来伸爪子,我就敢剁了谁的爪子!
这日子,我就靠这双手,和这把刀,过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