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石屋的侧屋内,灯火昏黄,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
苏叶盘膝坐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上,双目微闭,呼吸悠长。薇尔娜安静地守在一旁,小心地照看着一个小陶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药。
丝丝缕缕温和的生命能量,源自月华果的残存药力和苍曜渡入她体内的那股始祖本源之力,正缓缓游走于她的四肢百骸,修复着受损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识海。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尚需时日,但剧烈的头痛已经缓解许多,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忽然,她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叶大人,您醒了?药刚好温了,快喝了吧。”薇尔娜连忙端起陶碗。
苏叶接过药碗,小口饮下。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但药液入腹后带来的暖意却十分舒适。
“外面……怎么样了?”她放下碗,轻声问道。虽然隔着一道石墙,但之前议事厅方向隐约传来的肃杀气氛和短暂的能量波动,她还是有所感应。
薇尔娜小脸一白,压低声音道:“王发了好大的火……听说……听说鹰鼻族老被王惩戒了,还下令抓了好多人……现在部落里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苏叶默然。她能想象苍曜会用何等雷霆手段整顿内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她理解他的做法,只是难免对部落即将迎来的震荡感到一丝沉重。
“大巫呢?他怎么样了?”苏叶想起另一个关键人物。大巫的突然昏迷本就蹊跷,如今苍曜回归,他的处境必然更加微妙。
薇尔娜摇摇头:“不清楚,王下令把大巫移出巫医堂看管起来了,不许任何人探视。”
不许任何人探视?苏叶心中一动。大巫昏迷不醒,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和隐患。他是真的受了反噬,还是……另有隐情?尤其是联想到那个神秘的大巫联盟成员……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夜色渐深,薇尔娜已被苏叶劝去休息。
屋外巡逻战士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整个石屋乃至部落都陷入一片异样的寂静之中,那是风暴过后、或者风暴即将来临前的压抑宁静。
苏叶悄无声息地披衣下床。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她凝神感知片刻,确认门外守卫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外部警戒后,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极为微弱的翠色光芒——那是她恢复少许的精神力,不足以战斗,但用于一些精细的探查和……短距离的隐匿身形,或许可以一试。
她并非要违背苍曜的命令,但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大巫的身上,或许藏着重要的线索。关乎邪能,也关乎那个神秘的大巫联盟。
借着阴影的掩护,苏叶如同一道模糊的青烟,避开了几处明哨,向着关押大巫的石屋方向潜去。苍曜并未明说关押地点,但根据部落的布局和守卫力量的细微变化,她很快锁定了一处位于石屋群后方、相对偏僻独立的石屋。那里原本是用于储藏过冬物资的,此刻门口却站着两名气息彪悍、眼神锐利的狼族战士,显然是苍曜的亲卫。
果然是这里。
苏叶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绕到石屋侧后方。那里有一个极小的通风口,位置很高,寻常人绝不会注意。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仅存的精神力,身体变得异常轻盈,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石壁,指尖扣住缝隙,悬在了通风口旁。
透过狭小的通风口,她看到了屋内的情景。
大巫躺在简陋的草垫上,双目紧闭,面色灰败,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确实是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样。屋内除了他,空无一物。
苏叶目光锐利地扫过大巫全身。他的巫袍破旧,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祭祀时的油彩和泥土。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
但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大巫裸露的左手手腕内侧!
那里,皮肤之下,似乎隐隐透着一个极其黯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诡异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十分奇特,像是一只扭曲的、闭着的眼睛,又像是一团纠缠的毒蛇,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性和阴冷。
这是……?!
苏叶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印记,她从未在部落的任何图腾或者记载中见过!绝非银月狼族之物!
而且,凭借她作为医者的敏锐感知,她能察觉到,那印记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贪婪地汲取着大巫本就微弱的生命力!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昏迷,这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或契约反噬!
难道大巫的昏迷,并非简单的施法反噬,而是与这个印记有关?甚至……与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有关?事成之后被灭口,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后被舍弃?
就在苏叶全神贯注观察那诡异印记时,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影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下方的阴影之中。
苍曜抬着头,金银异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静静地看着悬在通风口上、正努力探查的娇小身影。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对她的“违令”行为并不意外,也并无阻止的意思。
他只是在那里看着,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又仿佛一位耐心的观察者。
苏叶看得入神,试图更清晰地记下那个印记的每一个细节,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壁上轻轻划动,模拟着那印记的轮廓。
突然——
下方那紧闭的石屋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负责看守的一名亲卫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似乎是例行公事地要给昏迷的大巫润润嘴唇。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精神高度集中的苏叶吓了一跳,气息瞬间一乱,攀附在石壁上的手指一滑!
“唔!”她低呼一声,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下坠去!
预想中摔落在坚硬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她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里。熟悉的、混合着冰雪与松木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
苏叶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下、更显神秘深邃的金银异瞳。
苍曜垂眸看着她,手臂稳稳地托着她,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