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柳晴和黄亮开车赶到医院时,李康达早已经站在医院大门口的路灯下等待。
柳晴接到电话时,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手机在床头柜上震了好一会才把她吵醒。
起初她还因为被吵醒有点不高兴,但当听到死了十多个人,而且还与夏念慈有关时 ,困意瞬间就消散了。
她攥着手机想追问,李康达却让她叫上姜鹏、黄亮,见面再说。
电话一挂,她连袜子都没穿好就拨通了两人的号码。
姜鹏如今搬了新家,每天都要回去住,接电话时还带着刚醒的鼻音。
黄亮倒是利落,一听说事关林冲的师妹,也没抱怨,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最后是柳晴载着黄亮先到的医院,姜鹏还在路上赶。
刚看见李康达的身影,柳晴就快步迎上去,说话前还打了个哈欠。
“李伯伯,到底怎么回事?死了十多个人,怎么会和念慈扯上关系?”
黄亮也凑过来,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和柳晴一样,满脑子都是对夏念慈出事的担忧。
“不是念慈……是另一个东西,应该叫鬼奴才对。”
李康达说着拉开副驾车门,边坐上去边说,“走,去西郊,路上说。黄亮,给姜鹏打电话,让他直接去西郊外的树林。”
“好,我这就打。”
黄亮连忙坐回后座,拨通了姜鹏的电话。
车子驶离医院时,路灯在车窗上拉出了长长的光影。
李康达望着窗外掠过的夜色,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
只是他并没提质古来自林冲的梦境,也没提林冲在梦里修行的事,只说质古是林冲豢养的鬼奴。
倒不是他信不过柳晴和黄亮,只是他答应过夏念慈,绝不能把林冲在梦境里修行的事往外说。
柳晴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眼睛微微睁大:“林先生豢养的鬼…… 都这么厉害?明天我一定要见见她,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震惊过后,好奇反倒压过了害怕。
黄亮也跟着点头,语气里满是惊叹:“当初‘红棺事件’被说得很吓人,没想到林先生不仅收了那个女鬼公主,还把她训成了鬼奴,居然还能塑出七天真身来保护着念慈…… 也太不可思议了!”
副驾上的李康达没接话,这半真半假的谎话,比全撒谎还磨人,让他总觉得喉咙里像卡了半截话,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西郊树林外。
高亮度的警用照明灯从树林入口一直铺到深处,灯光刺破夜色,把树干都照得发白。
外围停放的十多辆警车和五六辆急救车,车顶灯还在闪烁,红蓝光影在地上晃得人眼晕。
不少警察抱着设备往来奔波,脚步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让他们意外的是,姜鹏居然已经到了, 他的车斜停在警戒线外,身上裹着一件厚外套,倚着车门抽烟,烟蒂在黑夜里明灭。
看见李康达等人,他立刻掐灭烟头,把打火机塞进裤兜快步迎了上来。
不过,还没等姜鹏开口问,黄亮就把李康达路上说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姜鹏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忍不住咂舌:“这么玄乎?林先生还有这本事?”
“姜鹏,你进去过吗?”
李康达问道。
“哦,我也刚到没两分钟,想着等你们来了一起进。”
姜鹏搓了搓手,夜里的寒气让他鼻尖有点发红。
“走,把你们的东西带上。”
李康达说着率先朝树林里走,柳晴三人连忙跟上。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那味道就像湿冷的藤蔓。
柳晴下意识的按住胸口,脚步微微放慢。
黄亮也皱起眉,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脚下的落叶被踩得 “沙沙” 响,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刺耳。
可当四人走到那片被警灯照的亮如白昼的空地上时,瞬间全都呆住了。
只见十多个一人高的 “茧” 横在树下,深褐色的藤蔓就像凝固的血痂,死死包裹着里面的轮廓。
这些 “茧” 刚从树上被卸下来,底部还沾着树皮的碎屑。
三四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正蹲在旁边,手里的大剪刀 “咔嗒咔嗒” 的剪着藤蔓。
刀刃每陷进藤蔓里,就会渗出黏糊糊的汁液,混着血腥味飘过来,让他们的胃里都有些翻涌。
“小心点,别碰到断骨头。”
有个法医低声提醒,剪刀轻轻挑开一根藤蔓。
被缠住的手臂已经变形,断裂的肱骨从皮肤下顶出来,暗紫色的血痂沿着藤蔓缝隙往下滴,连内脏的碎块都随着藤蔓的松动露了出来。
更触目惊心的是,不少藤蔓从锁骨穿进,又从腰侧穿出,密密麻麻的孔洞里还缠着纤维,要清理干净,恐怕得耗到天亮了。
柳晴下意识的攥着衣服,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见过凶案现场,却没见过这样带着“活气”的现场,仿佛那些藤蔓还在慢慢收紧,要把里面的人榨干最后一点血肉。
黄亮移开视线,喉结滚了两下,还是忍不住往 “茧” 上瞟,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李康达没看尸体,目光先落在了头顶的大树上。
每棵树的三分之一高处,都垂着五六根拇指粗的藤条,断口处没来得及凝固的汁液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就像刚凝住的血液。
夜风拂过,藤条轻轻晃了晃,影子落在地上缠成乱麻,如同一条条伏着的灵蛇,正冷冷的盯着树下的人。
“李伯伯,这…… 这也太残忍了。”
柳晴凑到李康达身边,声音发颤,“她就不能留个全尸吗?”
李康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两下,调出一张照片递过去:“你看看这个,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了。”
屏幕亮度调得很低,却足够看清照片里的景象。
照片里,质古躺在红棺里,嘴巴、眼睛,连鼻孔都被粗麻绳缝得严严实实,线结陷进皮肤里,泛着青紫色的淤血。
柳晴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姜鹏和黄亮也凑过来看,两人的呼吸同时顿住,姜鹏甚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她…… 她怎么会被缝成这样?”
黄亮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盯着照片,却不敢久看。
“我后来看过林先生收服她时的视频记录。”
李康达把手机揣回口袋,声音有些沉重,“九百年前,她被几个歹徒强暴后杀害,那些人怕她变成鬼报复,就用麻绳把她的七窍全缝上,再扔进棺材里埋了。”
“原来是这样……”
柳晴的眉头舒缓了一些,刚才的惊惧慢慢变成了同情,“她是把对那些歹徒的恨,转移到这些人身上了吧?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归可怜,这手段确实太狠了。”
姜鹏搓了搓脸,把视线从 “茧” 上移开,“不过这些人死得也不冤,估计没少做坏事。”
李康达突然抬手拍了拍三人的胳膊,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警察,小声说道:“别在这议论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事定性成灵异事件,帮念慈和质古把尾巴扫干净。你们手里的设备都带了吧?现在分头去采集‘灵能残留’,待会儿要出份详细报告,别出岔子。”
柳晴三人立刻收起情绪,黄亮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款最新设备“幽能检测仪”。
开机后屏幕上亮起了淡蓝色的光,贴近藤蔓时,仪器上会发出“嘀嘀” 的响声,数值瞬间跳到了87% ,这是有古怨灵残留的证明。
姜鹏举着灵能专用相机,对着藤蔓的断口拍照,照片里能看到淡黑色的阴煞气纹路。
柳晴则蹲在土坟旁,一边用棉签蘸取藤蔓渗出的汁液,装进密封管,一边自言自语:“这汁液里有魂丝,送去研究所能做 dNA 比对,进一步证明是怨灵所为。”
警局副局长老钱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老李,程凯上将刚才又打电话问唐少旭的下落,我怎么说呀?”
李康达接过姜鹏拍的阴煞气纹路照片,递给老周:“就说现场检测出了幽能残留,归我们所管,让他等正式报告。先别提唐少旭可能在‘茧’里,先拖着。”
刚说完,李康达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 “程凯”。
他走到树后接起,语气恭敬:“程将军,现场情况特殊,涉及幽能事件,我们正在采集证据,有结果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您放心,不会让您外甥白白出事的。”
挂了电话,李康达眉头紧锁,程凯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他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压下去。
天刚蒙蒙亮,夏念慈蜷在被窝里还睡得正香。
质古便坐在床沿,用手推了推夏念慈的身体:“念慈,念慈,天亮啦。”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见夏念慈没醒,又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
“啊…… 几点啦?”
夏念慈迷迷糊糊地哼唧,眼睛都没睁,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
她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清时间是六点一刻,便又 “唔” 了一声,翻身把自己再次裹进了被子里,“再睡会儿……”
质古看着她埋在被子里的后脑勺,忍不住嘟起嘴,腮帮子鼓了鼓:“哎,怎么又睡啦?”
她蹲在床边看了会儿,见夏念慈呼吸又变得绵长,只好小声叹气,“那好吧,你睡,我自己出去玩。”
下楼时,厨房里飘来了米粥的香味。
两位阿姨正围着灶台忙碌着,蒸汽把她们的鬓角熏得有点湿。
秦建军的房门还关着,想来是身体没好透,还在睡。
质古凑到厨房门口,脆生生地喊了声 “阿姨早”,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鸡蛋,连阿姨递来的热豆浆都忘了接。
她还没尝过这白白的,冒着热气的东西。
“小姑娘是念慈的朋友吧?要不要先喝碗豆浆?”
张阿姨笑着把碗塞到她手里,质古这才回过神。
她捧着温热的碗,抿了一小口,甜香瞬间漫开,她眼睛亮了亮,又多喝了两口,这才想起要出门,连忙把碗放回桌上,蹦蹦跳跳地出了别墅。
她清楚自己只能在现实中待七天,所以她想在这段时间里多看看,多玩玩。
昨天忙着保护念慈,就连路边的树都没好好看过。
此刻大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晨练的人踩着露水走过。
有的甩着太极剑,有的提着鸟笼,笼里的画眉 “叽叽喳喳” 叫着,惹得质古停下脚步,凑过去扒着笼子看。
她漫无目的地逛着,看着一栋栋比古代宫殿还高的楼,玻璃幕墙映着晨雾,就像蒙了一层薄纱。
看到停在路边的小车,圆润的身子闪着光,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车门,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指尖。
还有路人穿的衣服,和她身上的襦裙差得很远,她还拽了拽自己的裙摆,小声嘀咕:“怎么都穿得这么短呀?”
正看着,头顶突然传来 “嗡嗡” 的声响,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一架银灰色的飞机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翅膀又宽又平,在晨光里闪着光。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天空,声音里满是兴奋:“天呐!好大的鸟!可它怎么没有嘴巴?翅膀也不动…… 是不是受伤了?”
“噗!哈哈 ——”
一阵笑声突然传来,质古回头,看见一个穿运动服的年轻小伙正扶着膝盖笑,额头上还挂着晨跑的汗水,“小姐姐,你穿成这样,是拍古装剧迷路了吗?还是仙子下凡呀?连飞机都不认识?”
质古眨了眨眼,把 “飞机” 两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点点头:“哦,原来它叫飞机。”
她很快反应过来,脚步往前迈了半步,警惕地盯着韩宇:“你是谁?为什么笑我?”
韩宇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襦裙衬得皮肤雪白,发髻上还别着一支金簪子,眉眼像画出来的一样,连晨光落在她睫毛上的影子都是那么好看。
他瞬间不笑了,脸颊有点发烫,手在运动服上蹭了蹭,往前伸了伸:“我、我叫韩宇,就住这个大院。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认识一下,握个手。”
质古瞳孔一缩,前世被歹徒施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想都没想,右腿猛地抬起,脚尖带着风,“咚” 地一脚就踹在了韩宇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