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名狱卒闷哼着倒下,玄霄从阴影中缓步走出,他身形挺拔,衣摆扫过地面的尘埃,随后向后轻轻招了招手。阿格莱雅和游侠立刻从后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目光同时落在那名倒地的狱卒身上。
阿格莱雅快步上前,看着一动不动的狱卒,眉头微蹙,开口问道:“你把他杀了吗?”
玄霄的视线掠过地上的狱卒,语气平淡无波,清晰地回应道:“他只是睡着了。”
话音刚落,那狱卒的睫毛忽然轻轻颤了颤,嘴角还溢出一丝模糊的呓语,身上并未见任何伤口,只是颈侧有着一圈淡淡的青痕,显然是被瞬间击晕了过去。
玄霄低头瞥了眼狱卒裸露的肩头,喉间溢出一声自嘲的轻笑,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欧洛尼斯文明用语,之前给他们设置护甲时,特意加重了肩部的防御——”
他用靴尖轻轻碰了碰狱卒散落在一旁的肩甲,语气里裹着几分荒谬:“结果这小子大概是觉得闷,居然压根没穿。”
阿格莱雅蹲下身捡起那片金属肩甲,指尖划过上面精心设计的凹槽:“你的布局里,本不该有这种意外。”
“计划总赶不上蠢货的任性。”玄霄啧了一声,转身走向走廊深处,“走吧,别让这点插曲耽误了正事。”
游侠将箭羽重新搭回弓弦,目光扫过那片被卸下的肩甲,忽然轻笑一声:“而且,也正是这样的例外,才便于我们潜入。”
他抬手指了指走廊拐角的守卫轮岗表,纸张边缘还沾着半干的酒渍:“你看,连换班记录都写得歪歪扭扭——这些家伙的散漫,可比你设计的防御漏洞好利用多了。”
玄霄脚步微顿,回头时眼底掠过一丝微光:“也算歪打正着。”
说罢,他侧身推开一道不起眼的暗门,“从这里走,能避开下一轮巡逻。”
莱奥尼达斯盯着那道与石壁浑然一体的暗门,眉头猛地扬起,语气里满是惊讶:“这里居然还有一道暗门?我查过这监狱的所有图纸,从来没见过有这种设计!”
他伸手摸了摸门框边缘,指尖触到的石纹光滑得像是被反复摩挲过。玄霄侧身让开入口,语气平淡:“当年设计安防时留的后手,没记在公开图纸上,本是给守卫应急用的。”
莱奥尼达斯咂了咂舌,跟着众人钻进暗门时还忍不住回头:“你对这地方的熟稔程度……简直像是亲手一块块砌起来的。”
玄霄的脚步在暗门内侧顿了顿,指尖抚过冰冷的石壁,声音压得很低:“亲手砌?哼,这句话我可说不出口。”
他抬眼望向通道深处摇曳的火光,石壁上的凿痕在光影里明明灭灭。“这监狱当年动工,不知道填了多少财力人力——光是地基下那片岩层,就埋着七个失手坠崖的石匠。”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沉在水底的钝重。“他们的名字连碑都没立,就跟着这些石头一起,成了这牢墙的一部分。”
莱奥尼达斯闻言沉默下来,伸手碰了碰石壁上一道深痕,仿佛能摸到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无声的印记。
阿格莱雅望着玄霄的背影,眉峰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师兄,我之前记得你记性好像不是很好,为什么这些远古的记忆却记得这么清晰?”
玄霄转过身,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火光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不知道。”
他抬手挠了挠鬓角,语气带着点自嘲般的随意:“有些记忆就像刻在石墙上的纹路,怎么都磨不掉;可有些事——比如昨天吃过什么,或是你上周叮嘱过的事——转头就忘。”
火光忽然暗了暗,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石壁:“大概是脑子自己选了想留的东西吧。”
阿格莱雅望着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怅然,忽然觉得那句轻描淡写的“不知道”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解开的谜。
阿格莱雅脸上刚掠过一丝不高兴,眉头微蹙着看向玄霄:“什么?你把我上周的叮嘱忘记了?”语气里带了点刻意装出来的愠怒,眼神却悄悄瞟着他的反应。
玄霄果然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好像……是的。你上周说了什么来着?还是……”
话没说完,就见阿格莱雅盯着他认真回想的模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逗你的,其实上周我什么都没说。”
玄霄这才反应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松快了些:“拿我寻开心?”
“谁让你老是忘事。”阿格莱雅转身往暗道深处走,声音里带着笑意,“下次再这样,说不定真要给你系个铃铛提醒了。”
玄霄挑眉,语气里带了点被逗弄后的无奈:“我又不是狗,系什么铃铛。”
他快步跟上阿格莱雅,指尖在石壁上轻轻一弹,一串细碎的冰珠落在她肩头:“真要提醒,不如把事刻在这些石头上——反正我对这个记得牢。”
阿格莱雅拍掉肩上的冰珠,回头瞪他一眼,眼底却漾着笑意:“那我可得找块够大的石头,把‘不准忘事’四个字刻得深点。”
玄霄摸着下巴,语气一本正经得像在分析什么难题:“‘不准忘事’这四个字我确实能记住,可问题是——忘了的事就是没印象了,我哪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他摊了摊手,眼底藏着点狡黠:“总不能让你把每天的事都刻一遍石头吧?那奥赫玛的墙怕是要不够用了。”
阿格莱雅被他绕得一怔,随即又笑起来,伸手戳了戳他胳膊:“歪理一堆。走了。”
玄霄笑着应了声,脚步轻快地跟上,方才那点沉郁的气息,早被这几句拌嘴冲得烟消云散。
莱奥尼达斯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欢愉,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玄霄和阿格莱雅拌嘴,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等两人往前走去,他才迈开步子跟了上来,还故意落后半步,低声对玄霄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玄霄头也没回,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回应。莱奥尼达斯哈哈笑了两声,快步跟上,暗道里的脚步声顿时热闹了几分。
一道淡蓝色的光线像游蛇般悄然划过暗道,无声无息地贴在了玄霄的后背上。他肩头猛地一僵,眉头瞬间蹙起,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嘶”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阿格莱雅刚转过拐角,闻声立刻回头,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背影上:“怎么了?”
玄霄抬手按住后背,指尖触及之处一片冰凉,那淡蓝色的微光正顺着衣料往里渗,带着种蚀骨的寒意。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涩意:“没什么……大概是碰到石壁上的冰碴了。”
莱奥尼达斯凑近看了眼,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当是暗道里的寒气作祟,随口道:“这鬼地方阴冷得很,还是赶紧找到东西离开吧。”
玄霄按住后背的手没松开,指尖仍能感受到那缕冰蓝微光在皮下隐隐跳动。
他定了定神,目光扫过暗道分叉的路口,沉声道:“让我想想,存放钥匙和指挥终端的房间,似乎是在这个方向。”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拐进右侧那条更狭窄的暗道,脚步声在密闭空间里敲出清脆的回响。
走了约莫十数步,前方出现一道嵌在石壁里的铁门,门楣上刻着模糊的冰纹。玄霄抬手推了推,门轴发出“吱呀”的老旧声响,应声而开。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终端室,而是一间堆满残破卷宗的石室,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的味道。
他眉头微蹙,回头看向跟上来的两人:“……或许记错了。但这石室的位置,倒像是终端室的附属隔间。”
阿格莱雅注意到他按在后背的手又收紧了些,冰蓝色的微光正透过指缝往外渗,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她刚想开口询问,却见玄霄已迈步走进石室,指尖抚过最上层的卷宗,声音压得很低:“先找找看有没的有线索吧。”
玄霄略一颔首,目光从卷宗上移开:“五六年前的东西,早没用了。”
他径直走向石室深处,指尖在一面石壁上敲了敲:“终端室的入口应该在这后面。”
阿格莱雅跟上前来,看着他后背那若隐若现的冰蓝光晕,终究没再追问。莱奥尼达斯则绕到另一侧,仔细检查着墙角的机关痕迹。
“咔嚓”一声轻响从石壁后传来,玄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开口道:“对,就在这后面。”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石门突然转动起来,带着一股不小的力道。玄霄没防备,身形一晃,被径直推到了门后的房间里。
他还没站稳,石门又猛地反转,紧接着,一个身着铁甲的狱卒被从里面反推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那狱卒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挣扎着抬头,看向阿格莱雅和莱奥尼达斯时,脸上满是错愕与警惕,显然是张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