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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之外,玄霄躺在木床上,冷汗浸透鬓角,眉头紧拧,嘴唇微颤,胸口绷带渗出淡淡金血,呼吸急促紊乱,似在梦中挣扎。

海瑟音坐在床边,乌发垂落,额间银白珊瑚饰件轻晃。蓝眸静静凝着他,眼尾微垂藏忧,指尖无意识摩挲裙边——那裙装黑纱覆臂,蓝紫薄纱轻漾,红珊瑚缀饰隐现。她望着渗血绷带,无声叹气。

木门半掩,微光透入,映得她发间银饰、裙上蓝紫流转。她亲自扶他从床榻起身,看他拖着伤躯、黑纱袖摆扫过床沿,决然奔赴岁月神殿;又亲自将昏迷的他送回这张床,此刻瞧着他在梦中挣扎,无奈与牵挂缠成绳,绕在心底解不开。

她望着床上玄霄起伏的胸膛,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悔意像针似的扎在心口——若能早片刻察觉这边的动静,或许就能少流些金血。

那日她带着三百盾兵赶到时,黄土地上已铺满了金色的血痕,分不清是玄霄的,还是尼卡多利眷属的。她挥剑劈开最后一个扑来的眷属,对方脖颈处喷溅出的金色血珠溅在她的裙角,和玄霄淌在地上的血,在日光下泛着一模一样的刺目光泽。

盾兵们迅速收尾,她却钉在原地,看着玄霄半蜷在土坡下,一手捂着肋下,金色血从指缝汩汩涌出,浸湿了身下的黄土。他身旁还躺着几个眷属的尸身,伤口处同样凝着冷掉的金色血渍,像一片被打翻的金漆,染得天地都发沉。

她冲过去抱起他时,他滚烫的血蹭在她手腕上,和她自己刚才搏杀时溅到的金色血混在一起,黏腻得让人心慌。此刻看他在梦中蹙紧眉头,她抬手想按平那道褶皱,湖蓝眼眸在微光里泛出紫灰,映着他苍白的脸,那点迟来的悔意,比血渍更难抹去。

门轴转动,刻律德菈推门进来。银白发丝垂落,浅蓝眼眸撞见床上的玄霄,猛地颤了颤。她抿住唇,看向海瑟音时,蓝白裙裾轻晃,担忧与悲伤漫上眉眼。

“他还好吧?”刻律德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浅蓝眼眸紧紧盯着海瑟音。

海瑟音起身走到门前,轻轻合上门,转过身时,湖蓝色眼眸在屋内微光里泛着紫灰:“陛下,他的伤有点严重。”

刻律德菈一听,银白发丝微颤,语气里的担忧瞬间涌了上来:“那……那该怎么办?”

海瑟音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划过腰间的珊瑚缀饰:“我们这边没有医术高明的人。仅有的几个医生看过之后说,他们治不了,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恢复。”

“什么叫自己慢慢好?”刻律德菈的声音陡然拔高,浅蓝眼眸里闪过一丝急怒,“还……”

海瑟音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瞟向床上的玄霄,压低声音道:“他们救不了这种伤。医生说他不仅是体表受损,还有些伤是他们难以观测的类型——尼卡多利的眷属,似乎用了某种特殊武器,造成了他们查不出的伤痕。”

海瑟音转头看向床上的玄霄,声音放得更轻:“我记得他似乎有在夜间恢复伤势的能力。我只能尽量把他放在没有光的地方——奥赫玛其他地方太亮,只有这个房间透不进光。”

她说完,目光落在一旁燃着的灯上。刻律德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刻明白了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海瑟音抬手从虚空拔出长剑,手腕轻扬,剑锋精准地挑熄了灯芯。火苗“噗”地一声熄灭,最后一点光晕消散在空气中,房间瞬间陷入昏暗,只剩下窗外隐约透进的微光,两人只能看清彼此模糊的轮廓,和床上玄霄安静躺着的身形。

梦中的长剑带着破空的锐响劈落,那身躯扭曲的黑色怪物应声倒地,在玄霄脚边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他胸口起伏着,金色的血顺着手臂滑落,滴在脚下虚无的地面上,却没留下半点痕迹。

来不及喘息,另一只怪物已嘶吼着扑来。他转身旋腕,长剑划出冷冽的弧线,剑锋上沾着的金色血珠被甩成细碎的光点。意识像被浓雾裹住,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幻境,只余下一个念头在脑中空转——挥剑,斩断眼前的影子;再挥剑,劈开下一道袭来的风。

直到视野里再没有站立的敌人为止。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混沌的意识里,驱使着他握紧剑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机械地重复着挥砍的动作。

他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怒吼,像困兽挣开枷锁。转身时带起的劲风扫过周遭,长剑嗡鸣着劈落,一刀接一刀,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那些扭曲的暗影在刃下崩解,他却像不知疲倦,金色的血顺着下颌线滑落,混着汗水砸在地上,眼底只剩一片被怒火灼透的赤红,只反复重复着斩击的动作,仿佛要将这片纠缠不休的暗影连同自己的意识,一并劈碎在无尽的挥砍里。

晨昏之眼艾格勒的光芒穿透翁法罗斯上空的阴霾,将黑潮残留的暗紫色雾霭驱散。玄霄站在满目疮痍的街巷中央,脚下是黑潮士卒崩解后留下的灰黑色碎屑,混着暗红的血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身上的金色血珠还在顺着甲胄的裂痕滑落,滴在翁法罗斯特有的结晶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抹异色在遍地暗红中格外扎眼。抬头望向被攻破的城门,那里残留着黑潮侵蚀的焦痕,木质门板上还嵌着黑潮士卒的倒刺碎片。

人们从避难的穹顶下走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残兵们举着染血的武器欢呼,市民们挥动着破损的旗帜,本是要涌向这位守住防线的守护者。

可当目光扫过玄霄身上那流淌的金色血液时,欢呼声像被掐断的弦,骤然停了。人群下意识地后退,脚步踩在黑潮碎屑上沙沙作响,惊惶像涟漪般扩散开,隔着狼藉的战场,望着那个浴血的身影,无人再敢上前。

“那不是……克律玄锋修斯吗?”人群里有人认出了那身染血的铠甲样式,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音,“执政官大人的独子?”

旁边的妇人猛地捂住嘴,惊得后退半步:“是他?那个有时跟着执政官巡视城防的少年?可他身上那血……是金色的啊!”

议论声像被点燃的枯草般噼啪炸开,越来越多的人凑在一起,目光直勾勾地盯在玄霄身上,惊惶里裹着难以置信:“黄金裔……执政官家里怎么会有黄金裔?”

“难怪刚才黑潮退得那么快……原来是黄金裔在动手?”

有人压低声音,却足够让周围人听见,“可听说不是说,黄金裔才是战争的根源吗?”

“嘘——”旁边的人慌忙拽他衣袖,眼神瞟向玄霄的方向,“小声点!他刚杀退黑潮……”

话虽如此,脚步却又往后挪了挪,像是那金色的血会顺着空气蔓延过来。

玄霄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晨光里,他能看清人群中那些混杂着恐惧、厌恶和猜疑的脸,比怪物的嘶吼更刺耳的,是这些曾笑着喊他“小公子”的人,此刻用最陌生的语气,将他钉在“黄金裔”这个标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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